五十二
文秀回到打字室,韩厂长和邓科长在等着她。她随意说:“大哥,需要我为厂里做什么,你们就说,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不会推辞。甄助理也支持我这么做。你看这样行不行?”
韩厂长一听,高兴地说:“文秀妹妹,你这么说我们非常满意。我刚才和邓科长商量了,你明天不是要回家吗?邓科长正好要带车去滑县送货跑业务,离浚县也不远,可以把你和那二十箱酒一块捎过去,你看行不行?”
文秀解释说:“大哥,我跟甄助理商量了,二十箱酒呢,给公司十箱,我送人五箱,剩下五箱我带回家。这样行不行,大哥?”
韩厂长遗憾地说:“你最终才要了五箱,太少了,太大公无私了。”
文秀进一步解释说:“我要了十箱,只不过送人了,都是我爸的同学,对我关爱有加。”
邓科长感慨地说:“文秀妹妹很重感情啊,特别懂得感恩,我自愧不如。”
文秀笑着说:“邓大哥别把我拔那么高,我没那么好。”
韩厂长商量着说:“妹妹,你看这样行不行?下午让邓科长带车拉着酒跟着你去送,哪里你说地址就可以了,司机都知道地方。好不好?”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太麻烦你们了。”
邓科长爽快地说:“不麻烦,我就是做这个工作的。”
时间已经到中午了,文秀恳切地说:“该吃饭了,咱们一起去食堂,你们也看看我们公司的食堂怎么样,别嫌不好吃。”
韩厂长邀请文秀说:“咱们一起出去吃吧。”
文秀直白地说:“不用,叫上司机师傅,咱们一起去食堂,走吧。”说着,就拉着他们一起走。邓科长边走边说:“司机于师傅去办事了,中午不回来,不用管他。”
他们到了食堂,因为今天吃饭的人不多,饭菜品种也少一些,文秀让他们自己选菜,然后交饭票菜票。
三个人一起吃饭,边吃饭边说话,吃完饭之后,司机正好来接他们了,文秀则回宿舍午休一会儿。
文秀到宿舍脱了外衣和鞋子就上床躺下了,想着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也没时间去思考,有没有做的不合适的呢?她突然想起来,好长时间没有给佩轩写信了,上次他来信之后自己也没给他回信,他只是说要复习考试十多天了,也没有再来信。可是自己也没给他写信,因为忙,好几天都没有想过他,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了?这几天居然把佩轩忘了。她突然想哭,她想,我这是怎么了?这几天事太多了,从冬至之前说起,去曾叔叔家吃饺子,然后上班累死累活打文件,还去阿姨家见着唐秘书,唐秘书的纠缠,小宋姐姐的提醒,严大姐的训斥,再就是去邺都饭店当服务员,集团公司成立大会,为大领导午宴当服务员,等等,就是这些。
她虽然收获多多,可是总觉得缺点什么,心里很不踏实。
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睡的不实,还没到上班时间就被梦里的自己哭醒了。她想着刚才的梦,自己好像是和佩轩在一起,可是不知为什么,佩轩走了,她追,总是追不上,后来越来越远,她哭着喊,可是他已经走远了。就这样把自己哭醒了,她叹了一口气,明白了上午感觉心里不踏实是什么原因,还是内心深处对佩轩的担心,担心佩轩什么?应该说还是担心和佩轩的关系。问题在哪里?在佩轩吗?他会变心抛弃自己吗?不像。那么是对自己不放心吗?担心自己什么?自己做什么会失去佩轩呢?其实她觉得,依佩轩的性格,永远都不会和她分手的,除非,除非自己要和他分手或者自己爱上了别人,不过这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认为我不爱他了,他会怎么办?反过来,如果我发现或者我认为他不爱我了,我会怎么办?显然,我不会认为他不爱我,我会永远跟着他的。可是他如果觉得我不爱他了,他会怎么办呢?他一定很痛苦,他会默默地等着我跟他说分手。他经历太多了,他是个勇敢坚强的人,我不用为他操心。但是,我不能伤害他,否则,一旦他认为我不爱他,我再想挽回,那就不可能了。想到这,她笑了,她知道,这些都不会发生,因为他俩相爱,也相互信任,心灵上两个人早就是负距离了。仅仅是那方面,她还没有和他合为一体。她早有此意,可是他几次都隐忍着推脱了。他答应这次过年会让她满意,可是她有点担心会不会成真,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次不会成真。如果是这样,那么两个人的关系有可能会紧张起来,相互的信任可能会打折扣。她就带着这么复杂的心情去上班了。
下午值班自然也没什么事,她想趁这时间给她同学张爱珍写回信,她收到张爱珍的信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再不回信就显得太没礼貌了。但是怎么写信让她有点犯思量。首先她感谢张爱珍的来信,写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讲了这一段的工作,当然,尽量压低自己;最后,才说到她跟佩轩的关系,说他是个穷小子,土得掉渣,但是跟他接触之后,觉得他还是有优点的:看书多,爱学习,责任感强,能吃苦,从同情到佩服,再慢慢就发展到恋爱了。他家里条件不好,以后他俩就是成家了,负担也会很重的,将来的日子好过不好过还不好说,只是已经跟他谈了,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言语中有不甚满意的成分,是为了不让张爱珍心里不舒服。如果自己说一些恩恩爱爱的情况,就有点故意显摆,给人家伤口上撒盐的味道,那可是使不得的。她又劝导了张爱珍几句,说你那么漂亮,不愁嫁不出去,以后会有好的归宿的。对于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不要再想他,就应该忘了他,他不配咱们这样的人去惦记,忘记越快越好。要想的开点,明天的太阳会更好。写好了给张爱珍的信,收好,装进信封,封好,贴上邮票,投进了邮筒,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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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想到,如果她是张爱珍,也一样会受伤的,甚至伤害比张爱珍还重。她知道,她比张爱珍更痴情,如果被抛弃,受伤害肯定更严重。爱的越深,受伤害越大,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她既庆幸自己的幸运,也暗自为自己的眼光自豪。她想,她看上佩轩的时候,没有女生会看上他,张爱珍会看上佩轩那样的人吗?显然不会的。同样,她也不会看上刘国增那样的人,她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和刘国增一个班,但是没说过话,她觉得他有点言过其实,所以她看不上他。而佩轩就比他踏实许多。其实,佩轩和刘国增是初中同学,关系也不错;只是他与张爱珍分手之后,对他就敬而远之了。刘国增假期回来探亲的时候,曾经约佩轩一起玩儿,佩轩婉言推脱了。佩轩外表随和,其实内心很耿介,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她之所以看上佩轩,不仅是因为他的才华,也是因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是一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他没有任何的虚荣,她也不爱虚荣。自己的幸运也不全是幸运,也是眼光所至。
由此,她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与佩轩的关系会不会有危机?她意识到,即使两个相爱的人也一样会有危机,不仅因为外面的花花世界,而且两个人的内心也是可能会有误会的,因爱生出的误会,一样会毁了爱情和婚姻。
她想,晚上腾出时间,好好给佩轩写封信。
文秀刚把信投进信筒,邓科长就来了,她把工作上的事向同样在值班的小苗交代一下,就跟邓科长一块儿出去了。到了公司外面,邓科长让她上车,这是一辆客货两用车,前面的驾驶室可以坐六个人。她自觉坐到了第二排。她给邓科长和司机于师傅说了她的想法:“给公司的十箱酒先不送,等到跟公司要的酒一块儿送;要送的情况是:给曹振国叔叔送一箱,给金一嫚阿姨送一箱,给曾叔叔送三箱。先送曹叔叔和金阿姨的,然后天黑了再给曾叔叔送。
邓科长说:“好,咱们就先去地区公安处,再去地区人民医院,然后回来送曾总的。”于是,他们就去了公安处,到传达室登记,然后去曹振国的办公室,文秀看到办公室有人在说话,就在门外等着,一会儿有人出来了,她才敲门,里面曹叔叔说:“请进!”
文秀进去,说:“曹叔叔好!”
曹叔叔一看是文秀,高兴地说:“哎呀,秀秀来了,你快坐。”
文秀笑着说:“叔叔,我不坐了,还有事。我给您送来一箱酒,我发的。您看给您放哪儿?”
曹叔叔不满地说:“秀秀啊,叔叔还没给你送啥,你就给叔叔送来一箱酒,你拿回家给你爸爸喝吧,我这里有酒,不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