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过晚饭,入夜了,家中的热闹才慢慢平息。
陈留白正在房中看书,大哥过来,说陈文庆登门来了。
再见这位同窗,发现他骨瘦形销,仿佛又变回了当初在草堂时被判官神像缠身的模样。
不由叹道:“文庆,你这是何苦?”
前时陈文庆被叫去给赵格儿写诗,本来满心欢喜,以为有了晋身之道,不料苦心孤诣之作,并未受到欣赏,反而被斥责,灰溜溜地回家了。
这番打击,真是要命。
一夜之间,陈文庆觉得自己毕生的前程都要断绝,再无路可走。
他甚至想着要去寻死了。
直到听闻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公主殿下,竟在陈留白面前自称“奴家”,陈文庆大为震惊,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喝了碗粥,然后就支撑着过来。
他一双眸子已经深凹了下去,但此刻竟散发出异样的光:“留白,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这些年间,跟随道人上了一座山。”
“那是什么山?”
陈留白摇摇头:“我说不出来,莫可名状,不可描述。只知道那山很高,高不可攀;很远,远不可及。”
陈文庆疑问:“那你怎么下来了?”
陈留白道:“也许是我尘缘未断,所以要回来一趟。但我下山回家,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登山门。这一点,从未改变。”
“那山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如果你有机会去的话,你就知道了。”
陈文庆默然,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但现在,他可能有另外的机会。
于是做出了决定,双膝一跪,拜倒在地:“请留白教我!”
陈留白看着他,眼神漠然,问道:“伱不想再读书考功名了?”
“这些天来,我心若死灰,浑浑噩噩,感觉自己死了,但又活了过来。在生死之间,遇见大恐怖,终于幡然醒悟,故而决意要修道学剑。”
“你修道学剑,所为何事?要去将公主殿下踩于脚下?”
“非也,修道明心,学剑护持,更为心头一点意气……我始终是意难平呀!”
说到最后,潸然泪下。
陈留白目光一闪:“学剑不易,能否学会,要看你意志资质,失败的话,你就会死,可还要学?”
陈文庆慨然道:“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好,我来教你!”
陈留白一指点在他的额头眉心处。
陈文庆的精神一阵恍惚,下一刻,仰面便倒。
陈留白将他放到床上,然后走出去,对随行的小厮说陈文庆睡下了,明日醒来,便会回家。
那小厮不明所以,于是回家禀告老爷陈诚去了。
陈留白则与大哥交代一声,随后出门,离开陈家集,直往东照坡而来。
现在的东照坡上,早没了草庐,有的只是一座新建的帐篷。
公主殿下,就住在里头,四周各处,自有甲士巡逻戒严。
陈留白身形飘忽,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出现在帐篷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