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临别,他上了陈氏马车。
她还是很怕他。
见到他像兔子遇着狼。
晏书珩忍不住揶揄一二,若非顾及马车外有人,只怕她又要落荒而逃。
他给她戴上这支步摇。
不得不说,她生得灵动妩媚,这步摇似是为她量身而造的。
晏书珩凝着她看了许久。
最终放过了她。
心中有个声音轻叹:“可惜啊。”
可惜,他如今羽翼未丰,族中定不会同意他娶没落姜氏的女郎为妻。他深知自己若真对什么上了心,便会不能自抑地偏执,若继续与她产生纠葛,可以料到,到最后,他定会为了私欲而不择手段地让一个不愿为妾的女郎为妾。
更可惜的是,这是个动荡的时局,连他都尚且不能保证是否能在这场浩大的权利倾轧间全身而退。
本已朝不虑夕。
何来余暇染指儿女情长?
往后一年多里,他未曾打听过有关姜氏阿姒的任何消息。
那一年,朝局动荡,他像个赌徒,跟随祖父掌着晏氏这艘岌岌可危的船只,时而随波逐流,时而奋力厮杀。
凡分崩离析之际,亦是棋局重新排布之际,晏书珩在祖父授意下,成功让晏氏这艘本就即将落于众世家之后的大船重新站在顶级门阀的边界线上。
得知她死讯是在一个春日。
彼时时局初定,南周如将死的枯木抽出新芽,但这一年的春日因过去几年的惨烈动荡亦染了些萧条。
江畔,春风拂柳。
晏书珩对着滚滚东逝的江水,一时竟说不清是何感受。
许是惋惜。
那样有趣的一个小女郎,终是沦为孤魂野鬼,成了这场因人心和贪欲而起的政治浩劫中不可计数的诸多牺牲者之一。
许是庆幸。
庆幸他没有再与她产生纠葛,动情不深,也就不必承受更深的哀痛。
或许也有悔。
至于为何会悔,晏书珩亦说不上来,他只是忽而记起当初在湖中泛舟时的承诺,提笔为她作了幅画。
遗憾之所以称之为遗憾,是因为除了遗憾之外,他做不了更多。
随后晏书珩马不停蹄前往魏兴郡,不止为拱卫国土,更为了建立事功,为名正言顺坐上中书令之位添最后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