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因为见多了这样的场面, 反而心里越来越掀不起一丝波澜。到后来已经成了——
这人死了?
哦, 死了。
无比平淡的一件事情,仿佛端起水杯吞下一口温凉。
于是她对于自己的死亡也不甚畏惧。
活着就已经够痛苦了,死亡瞧着反而更加平静, 更加简单快捷。
无非是断了呼吸,然后被蒙上一层布巾, 生命就在此终结,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
沈秋靡满眼都是血色。
在这片镶满担架的空间里,她甚至找不到一具完整的身体。
她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但这回,她好似才真正看进去了这种场面。眼里经过的每一只断臂断腿,她都害怕是自己的家人,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血肉模糊的面孔,她都不敢细看。
她第一次走进了这幅场景中,因为家人和它连上了线,于是这里的所有悲惨都带上了家人的影子。
如果他们正在经历这一切,她怎么办?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从接到那通电话开始,揪起来的心脏就再也没有落下去过,反倒是越揪越紧,自己拧着自己,仿佛体内的血管也跟着缠绞在了一起,挤压全部的内脏。
难受到无法呼吸。
沈秋靡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四处游移,即希冀又害怕看到熟悉的身影。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了某个角落。
走过去,蹲下,安静地看着担架上的人,指腹轻轻拂过他面上的灰尘。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温度,但她指尖感知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耳边的哭嚎越发响亮,嗡鸣也越发细密,但眼前的人却是无比安静,安静得仿佛步入了梦乡。
沈秋靡忽然想起来,沈冬雾曾说她一点都不会共情,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不把自己当回事,非要疼到自己身上了才会察觉。
共情啊……
那些哭喊顺着耳膜钻进了她的心里。
*
死亡从来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那个晚上开始,沈秋靡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合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