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早就知道，莫敛他喜欢的是男孩子——都什么年代了，这有什么大不了？”顾绝尘说到这里耸耸肩，“阿藏当年虽然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不过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说真的，我们后来都等着莫敛什么时候带着新男朋友来家里呢。反正莫家后来一直是阿藏做主，有他这个大哥撑腰，估计他爸妈也没法多说什么。所以，只要莫敛喜欢的是个靠谱的、正直的人，我们都会支持他的。”

……原来莫敛那么早以前就已经对家里（至少是兄嫂）出柜了吗？温澜有些惊讶，不过想了想，觉得按莫敛的性格，这倒确实是件挺自然的事。

“所以莫敛这次，居然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告诉我，简直让我有点不爽。上次，我在家附近的一个超市里意外看到了他，本来正准备上前打个招呼，却意外发现，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有个看起来很高大的男性——一看就不是商圈里的人，但那张线条锋利的国字脸看起来好像又莫名有点熟悉，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本来以为，那是他的朋友，甚至是保镖之类的，但他们两个人的社交距离实在太近了些。莫敛本来站在货架前，看样子是想拿最高一层上码着的几个罐子，其实他稍微踮踮脚也就差不多够得着了，但那个时候他却很亲昵地转头跟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个男人就一伸手替他拿了下来，莫敛很高兴地直接从对方手中接过去了，甚至还笑着用手背碰了碰那个男人的脸……”顾绝尘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看了温澜一眼，“我感觉他们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的关系，怕莫敛等会一转头看到我了会有点尴尬，赶紧转身往另一边结账离开了。”

……这还真是意外的巧合。温澜在心里想了想那个场景，不知道是该表示无奈还是……轻微的羡慕？

“所以，我现在着实是有点担心莫敛。”顾绝尘直视着温澜，接着说道，“你也知道，他一直是莫家最受宠的小少爷，全家上下都惯着他。后来虽然阿藏出了事，重担一下子落到他身上去了，让他这些年成长了不少，但感情上，我感觉他其实一直都还很单纯。我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在想的，但我曾经听说，同性那个圈子，特别是这边几个城市里的，其实很有些混乱。我有些担心他受到伤害，或者发生些更糟糕的事情。毕竟那个男人一看就比他大好几岁，长得虽然帅气但隐隐有些凶，颊后一侧还有些伤疤痕迹，阅历一看就很丰富，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温澜沉默了好一阵，思考了半天这中间的复杂关系，最后才神色平和地开了口：“所以，你是担心莫敛被人骗了？我想应该不至于。”

“智商上我相信他不会，莫敛非常聪明，也很懂得进退尺度，这点上他和阿藏很像，我知道的。”顾绝尘轻轻叹了口气，“但感情上……有的时候，人是不会从一开始就意识到对方其实不适合自己，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也很难轻易选择放弃这种有巨大的、但其实很不健康的吸引力的对象的。”

“那你应该直接去提醒他，而不是问我才对。”温澜平静地回答道，“况且，你觉得我能和他说什么？就算他信赖我，那也仅仅是在事业这方面，他一般不与我聊什么私事的。”

“我后来旁敲侧击地问过莫敛，但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说最近交了新朋友，过得很开心，让我不用多担心。”顾绝尘摇了摇头，“但我既然已经注意到了，就不可能再随便放下心来——现在阿藏不在了，而剩下的这些朋友里，只有你最得莫敛的信任。他一向很崇拜你，我觉得他也许会跟你坦白交流些什么。”

“我觉得你是关心则乱，绝尘。”温澜叹了口气，“虽然我能理解你这种担忧，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与其在这里乱猜，不如直接问问莫敛，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单刀直入干脆让他把那位朋友当面介绍给你——莫敛对你，其实比对我更信任亲近。你和他都认识相处多少年了？在他眼里，你和亲姐姐估计也没多大差异。这般绕着圈子胡乱猜疑，着实不像你一贯的做法。莫敛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开心的。而且，你既然认可他这些年的成长，那也该相信，他在感情上大概也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处事，不要总还把他当小孩子一般地操心。”

“……说得也是。是我唐突了。”顾绝尘沉思了一阵，最后冲着他点点头，“我回去再想想，然后找他好好聊聊。多谢提醒了，温澜。”

“不客气。”温澜轻轻点了点头，心想，当年初识时，顾绝尘本是个极为坦荡真性情的人，处事大开大阂，颇有杀伐决断、先斩后奏的爽利果决之风。但自从莫藏遭逢意外，她独自一人担负起“藏锋”的大旗，这些年在商界中磋磨摔打，内心里竟也会多了如此多的顾虑审慎。若是莫藏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很是心疼她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