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明仲夜被他拽住后便停下了脚步,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而温澜此刻也顾不得别的,只想着不能让这人再误会自己的意思,把心一横,松开拽住对方衣角的手,下一秒,却主动抱住了对方近处的那只胳膊,同时祈求般地看着那人,“明,别走。”
奇特的僵持只持续了一瞬间,他便看见那双蓝眼睛里的神色再度软化温柔了下来。明仲夜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了。陪你去就是。”
“唔。”他略有些不舍地放开那人的胳膊,点了点头。
两人并没有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停留很久。小小的波折过后,他说了两句对即将迟到的担忧,转眼间,明仲夜便开始和他一起在走道里飞奔……
也不知道上了几层楼,拐了多少道弯,两人才终于跑到了小礼堂那扇双开的厚重木门前。明仲夜握住门把手,放轻力道慢慢拧了拧,但门在打开的瞬间还是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响动,明仲夜不由冲他吐了吐舌头,低声道:“看起来我们好像要引起全场注目了。等会就坐角落里?”
“嗯。”温澜微微一点头——被人看到他和明仲夜一起迟到确实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比起其它的,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一小阵骚动之后就能平息下去,他也不是不敢面对其他人那些投注过来的眼光……
门内此刻一片寂静。
不,这却不是平日里课堂那样,教授一个人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下面一片安静的情景——有什么奇特的金属声在他们开门的瞬间突然响起,“咔咔”两声,让温澜的脊背没由来地窜上一股冷意。
不对,这声音,难道是——
就在这瞬间,温澜突然听见了门后传来的一片嘈杂的声响:几声尖叫,人群惊恐地四散奔逃,四周围一片混乱。而他们视线的正前方,出现在讲台那里的,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教授,而是一个陌生的、凶神恶煞的男人,手中正举着一把手枪,枪口朝向四周的人群。
而看到乍然推门而入的温澜,那男人迅速转过头,朝着他的方向,举枪扣下了板机——
一瞬间僵立在原地的温澜根本没有逃跑的时间,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
周身空气仿佛都被炽热灼烫的火焰撕裂开,他被猛地拉向一侧,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后脑好像撞上了什么,金星直冒。爆炸般的声响近在眼前。然而,下一刻,他却迟迟没有感觉到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难道,被枪击中后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温澜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让他几乎心魂俱裂的情景——
明仲夜此刻半压在他身上,微微垂下头,一手勉强撑在身体一侧,另一手揽着他的肩背,凌乱的发丝几乎蹭到了他脸上。那双一贯清明的蓝眼睛里,此刻满是压抑不住的痛苦——温澜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立刻就注意到了对方胸口处,血色正沿着巨大的伤口汩汩漫溢而出,几秒就将衣襟彻底染透了。
“明……”温澜想喊对方的名字,想拼命对明仲夜说些什么,但这个瞬间,他的声音就仿佛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咙口、随即立刻被周遭的一切吞噬了似的,一丝气息都吐不出来。
而明仲夜用最后的力气,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动了动嘴唇——温澜听不见对方微弱的气音,但他迅速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快逃。”
看着眼前人彻底涣散开来的眼瞳和突然间脱力失去支撑、彻底瘫软下来的身体,感受到自己全身几乎都沐浴在对方温热甜腥的鲜血中的温澜,终于喊出了声。
“明!”喉咙里声嘶力竭、最终挣扎着喊出的声音,生生让温澜从噩梦中惊醒。
白光从四周刺来,黑暗如潮水一般退去。然而强烈震惊和痛苦引发的心悸和深刻的绝望感仍在,梦中最后的场景也仍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温澜大口喘了几口气,感到自己心中一片冰凉,好半天才意识到,他的手正死死抓着身边的被褥,喉咙生涩发疼,后背上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了。
……那是个噩梦。
他努力地睁开了双眼。
凌晨三点半。窗外仍是一片纯然的、几乎能吞噬一切的黑。他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床头的闹钟如常地走动着。
等呼吸稍微平缓一点,他拿过手机扫了一眼:没有新的信息。新闻一切如常。
明仲夜几个小时前,也照常给他发了“晚安”。
温澜沉默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随后,他长吸了一口气,点开那个猫头鹰图案的小程序Octave,找出几个收藏的曲目点了播放,然后在明仲夜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中重新躺了回去,跟随着对方朗诵诗歌的声音,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微微地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