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惊澜 停云阁主 848 字 8个月前

他们进场的时间,恰好是某支舞曲的后半。跟着人群徐徐转着圆圈,踩着步子跳完那半支舒缓的舞,温澜察觉到身前的女伴似乎总算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僵硬了,搭在他肩上一直绷得紧紧的手臂略微放松了一点,便尽量温和地冲对方笑了笑,鼓励道:“您跳得很好。”

“多谢温总。”乔湘雨矜持腼腆地一笑。

按照常规礼节,两人在舞池中又留了一阵,准备跳完下一支曲子再离开。

然而,当乐队重新奏响音乐,绚丽多变、优美俏皮的音符随着提琴华丽的弦音流淌而出。甫一听到前奏时,温澜就愣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那首在这种场合里相当不常见的《一步之遥》?

熟悉的曲子。熟悉的节奏。熟悉的舞步。然而,此刻与他肩背相抵着、一同翩然起舞的,却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人。

简直是梦境一般荒谬迷离、却又异常清晰的场景。

这一切,着实是始料未及。

毫无疑问,乔湘雨的舞跳得很好。放开了之后,她的步伐灵活轻盈,一举一动顾盼生辉,身形来回旋转变换间,尽显东方女性的柔婉婀娜——任何一位在场的人,或许都会忍不住盛赞这位女士出众的舞姿,并由衷羡慕与她搭档的舞伴。

但此刻,站在场中的温澜却由衷觉得,自己之前好像犯了个很严重、很可笑的错误:不然,为什么他现在会被突然抛入如此两难的境地?要与一位萍水之交的陌生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起跳完这支对他来说意义绝对不同寻常的曲子?

随着舞曲的进行,无论是越发激烈的旋律、女伴因为音乐和舞蹈而被点燃的满含热情的动作和表情,还是场边众人的眼光和喝彩,都让温澜越加如坐针毡——他当然无法故意犯错、踏坏步子,好彻底破坏眼前这样过于热烈的气氛。但继续这样跳下去,越是跳得好,就越是让他有种仿佛背叛了什么的不安感觉。

在某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幻觉:仿佛,明仲夜就在此处,站在场边的观众中,在某个不太远的地方,安静地、略带悲哀和谴责地注视着他。

然而,猛地回过头,他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个地方,只有某位他不认识的、身着蓝色礼服的胖女士,正望着他们,一脸兴奋地和身边的同伴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是他的错觉吗?因为此刻太过想念那个人,所以才总觉得,对方好像也在这里?

然而,在这样一场他不得不继续跳下去的双人舞中,在无数个蓦然转身回首的瞬间,他却无法像当初在欧洲古城河畔那次一样,一个滑步,便靠近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贴着月色下那人俊美至极的容颜,感受着与对方鼻息相闻的怦然心动。

此刻的他只能揽着一个感觉上几乎全然陌生的同伴,旋转穿过沸腾喧闹的人群,徘徊逡巡着,寻找那个思念的身影却不得。他们交错纵横的脚步穿过了宽敞的舞厅,周围身着各色华服的人群仿佛都在开怀大笑着,兴高采烈地谈话着,如此热闹堂皇的场景,落在他眼中,却好像只剩下无边寂寥。

这一瞬,他是如此地想念那个人,甚至到了有些想要落泪的程度——

为什么,即使到了今日,他仍不能对人群坦白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向,在这舞厅里自由地与那人相拥呢?

为什么,他只能揽着一个陌生的同伴,在众人的眼光中演绎他们认为最合适的行动,仿佛戴着假面和镣铐、被迫永远费心扮演某种喜剧角色的小丑?

为什么,当年牢牢束缚住他的那些恐惧和不安,到现在仿佛仍然是他身上无法摆脱的诅咒?

为什么,到头来他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身处彼方,却无法顺从自身心意、时时陪伴在其身边,只能任其黯然神伤?

汗珠随着迅捷激烈的舞步滚滚而落。在那俯身垂首、一呼一吸的喘息间,温澜却有种错觉,仿佛那一滴滴的水珠,都是从他眼睫边落下的。

……为什么,在这些明明觉得分外悲哀的时刻,他却还是不得不对着所有人笑呢?

直到一曲终了,周围响起雷动的掌声和欢呼庆贺声,温澜才从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

“温总的探戈原来也跳得这么好,真是出乎意料、深藏不露。”走下舞池后,乔湘雨立刻松开了挽住他胳膊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开一步道,“这次,多谢您作陪了。”

“不客气。”温澜摆摆手。和对方客气地道别。

大步穿过周围神态各异、谈笑聊天的热闹人群,找了些简单的借口迅速打发掉其他那些靠过来可能想和他搭讪的人,温澜疾步回到了自己的舱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