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一缕缕的水流顺着房檐瓦片的凹槽急促流下,淋湿了檐下的泥土积起又浅又小的水洼。
这样的天气,几乎不会有人冒雨赶路。
因此路边客栈的生意在今天格外火爆,店内喧嚣四起,留宿的客人围坐在大厅之中,桌前摆着几碟牛肉和几坛酒,在谈笑中推杯换盏,丝毫不在乎有多少酒洒出了瓷碗。
客栈的掌柜在柜台后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小二忙得热火朝天脚不沾地,偶尔停下时掌柜就像头上长了眼睛似的随手操起桌上的某个东西砸过去,骂骂咧咧:
“他娘的废物,老子是养你吃白饭的吗!没看见那边客人在唤吗,还愣着,信不信老子一算盘弄死你这狗娘养的!”
小二被砸得踉跄一下,不敢和掌柜犟嘴,连忙甩甩肩膀上的帕子迎上了不远处已经拍桌喊起来的客人,连连赔笑。
就在这时,客栈的大门忽的被人从外面推开,风雨一起灌了进来,瞬间扰了门口几桌客人的兴致。
“妈的,哪个王八蛋!敢搞你爷爷!”
立刻有人拍桌而起。
闪电在夜空中划过惨白的光线,短暂照亮了门口人的装扮。
那人披着的黑色披风已经彻底被雨水淋湿,脸庞被宽大的兜帽遮住,只露出一张些微发白的薄唇。
这人手里拿着把古朴寻常的长剑,像是没听见有人怒喝一样抬脚走了进来。
掌柜见状,连忙腆着脸赔笑:“哎哟客官,客官消消气,别动怒别动怒。都是我们店里思虑不周,扰了各位的雅兴,咱们给各位每桌送坛好酒,今天的花销全给您对半儿算,您看这样行不?”
小二也十分机灵地上前关了门。
见掌柜都这么说了,那几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狠狠瞪着进来的人,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纪砚尘面无表情地要了个房间。
用的钱是贺成江提前挂在送他的那匹马上的,或许是知道他不好意思欠人人情,所以他没有提前说,只是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
这样的做法让纪砚尘有些迷茫。
他感觉这不像是不着调的贺成江能考虑到的事,却又觉得并不违和。
好像贺成江总是这样将很多事情都考虑得周到又全面。
“爷,要不要点些小菜填填肚子?”掌柜的声音将纪砚尘唤回,赔笑着问,“要是不想在大堂吃我让人给您送房间里也成,还有衣服和热水……”
纪砚尘确实有些饿了,他现在的身体经不起饿,一会儿就觉得有气无力的,便冷淡道:“随便弄点,送到屋里。”
“好,好嘞!您放心!”掌柜的谄媚着,热情的取下牌子要亲自送纪砚尘去房间。
纪砚尘随着他走上台阶,在就要上到二楼的时候顿了顿,目光随意扫过那些在大堂推杯换盏的客人,状若无意的问道:“你们客栈客人挺多。”
掌柜笑得格外开心:“哈哈,您说笑了,这也是老天爷赏饭吃,要不有这么大雨,咱这儿也不会这么热闹了。”
纪砚尘点点头,在掌柜格外热情的邀请下进了屋子,环顾这简单的房间一圈,淡淡道:“楼下马厩里有我的马……”
他话还没说完,那八面玲珑的掌柜就立刻领会:“您放心,肯定给您喂得饱饱的!”
纪砚尘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当着掌柜的面关了门。
掌柜哼着歌高高兴兴下去了。
纪砚尘眼神却冷了。
这里不对劲。
他也是刚才上楼的时候才发现的。
这个客栈位于黔州和金州的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为两州距离最近的城池太远才会有客栈开在这里供路过的人中转休息。
可赶路的人哪有如此悠闲的,若只是为了两地观光也不可能在一个途中客栈如此热络地喝酒聊天。
他们不累吗?
哪有途经借宿者如此精神的?
就算有,也不该有这么多,几乎占满了整个客栈的大堂,那里每个人都好像在享受这场雨。
这不对劲!
那些恐怕不是途经的商客与旅人……
纪砚尘闭了闭眼,嘴唇因为淋了雨而发白,轻轻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