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远远看着还不觉得,如今当真上了手才惊觉震撼。
孙太医也没想到,一年不见的太子殿下竟然已经瘦成了这般模样,那手瘦得皮包骨,哪怕只随便搭着,那手背上的青筋也让人触目惊心,更不提那手腕,简直比一些女子还要细弱,好像轻轻一折就要断了似的。
不仅如此,那脉象也十分惊人,紊乱得让他险些理不清,半晌才惊愕抬眸:“殿下,您……”
纪砚尘单手拿着书卷,仿佛听不出孙太医言语里的惊异,淡淡嗯了一声,须臾才转过眸子:“怎么,孙太医有何见解?”
孙太医张了张嘴,却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话题:“敢问如今是何人在为殿下调养身体?”
就这脉象,妥妥的命不久矣之象。
纪砚尘能顶着这样的脉象活到今日都让他觉得震惊不可思议,更别说他如今看上去还神思清醒,除了瘦弱一些,别的日常生活都没什么不便之处。
“哦,是一位我意外遇见的闲散游医,有何问题?”纪砚尘随口回应。
“那位游医现如今可在府中?”孙太医又问。
他现在很想去会一会这位游医。
能将纪砚尘身体维持在这样的状态下,那游医必然不简单,说不准是什么名医之后,若是能与之交流沟通一二,指定能让自己医术更加精进。
纪砚尘终于放下了手中书本,一双眼落在孙太医身上,脸上漾起微小的兴味:
“怎么,孙太医不用先去与陛下汇报孤的身体情况?”
孙太医一愣,猛然回神,才惊觉自己身上还带着任务呢。
他今日来这一遭就是受了皇帝的指示,来查看太子的情况,稍后还要回宫复命,想去见那游医的想法也只能暂且搁置。
“殿下说的是,陛下忧心殿下身子,老夫还是得尽快进宫才是,只是……”孙太医又想起纪砚尘那糟糕的脉象,再想到皇帝此前召见他时所说那些,心中忽而有些同情起这位殿下来。
明明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却偏偏遭了那样的无妄之灾,又不受皇帝待见。
哪怕此前就已在皇宫晕厥过一次,也依然被皇帝怀疑忌惮,实在是处境可怜。
纪砚尘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他神色变化古怪,挑了挑眉:“孙太医还有事?”
孙太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到纪砚尘那张脸后又立刻清醒过来起身告罪。
他刚才也是糊涂了。
纪砚尘再怎么说也是太子,还是先帝亲封的,他再怎么可怜地位也在那儿摆着,哪里需要他来同情可怜。
比起这个,他更应该想想自己要如何在皇帝与太子之间周旋出个安全的生存方式。
仔细想想,他自己才是那个可怜之人呐。
思及此,孙太医不再耽搁匆匆走了。
他刚走没多久,寝屋中忽然传出一声极轻的咯吱声,纪砚尘像是没听到,合上书,懒懒撑着头假寐。
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从屋内传过来:“那太医怎么回事,走得像是身后有魂儿在追似的。”
珠帘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响,贺成江转出来,眼里还带着疑惑与不解。
“追他的可不是魂,而是刀。”纪砚尘声音懒懒的。
“哪儿来的刀?”贺成江挑眉。
纪砚尘睁开眼,抬手看着自己手背上纵横的青筋,状若无奈地道:“自古以来太医署有几个人能有好下场的,尤其是沾了皇室秘辛,离人头落地便更进一步。”
贺成江笑着摇摇头:“啧啧,人家都一把年纪了,你可真心狠。”
纪砚尘凉凉扫来一眼。
贺成江立刻转了话题,伸手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手这么凉,方老还没过来吗?”
纪砚尘将手挣脱出来,不回答他的问题,朝外面风行喊了一声:“时候不早了,摆膳吧。”
风行应了:“殿下今日想在何处用膳?”
纪砚尘朝贺成江看去,凤眼轻抬:“就在屋里,多拿一些。”
外间风行顿了顿,从纪砚尘言语中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抹糟心,但还是认命应下,转身去了厨房。
贺成江转而坐到桌边,撑着头看纪砚尘:“我待会儿去看看方老和阿衡。”
纪砚尘似是懒得说话,摆摆手示意他去。
贺成江看得好笑:“你不打算与我一同去?”
“不去。”纪砚尘直截了当,“晚些还要见个人。”
贺成江一愣:“见谁?”
“……凉使。”
。
纪砚尘将风行留在外面,独自一人跨进前厅,一眼便看见了正端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的老者。
他眉头微微上挑,径直来到上首坐下:“凉使这么晚来拜访,不知所谓何事?”
葛老睁开眼,目光落在纪砚尘身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今日陈柏言在朝会上所说那些,殿下可知晓了?”
纪砚尘闻言对上葛老平静苍老的目光,装傻充愣道:“孤如今留在府中养身子,未去上过朝怎会知道朝会上说了些什么,凉使未免将孤看得太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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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老讽刺一笑:“是殿下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纪砚尘单手撑着头,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对葛老的语气没有丝毫恼怒:“所以发生了什么?”
闻言,葛老不再纠结纪砚尘装傻充愣的行为,脸上皱褶都耷拉下来:“陈柏言希望凉上能对贵国俯首称臣,往后以臣属的身份每年向梁夏上贡。”
“哦…”纪砚尘故作惊讶的挑起眉,眼中笑意渐深,“葛老答应了?”
葛老脸色难看,没有说话。
纪砚尘发出一声轻笑,换了一个看起来更加慵懒的动作:“孤还以为六公主当初做出那种事是有了比我更好的靠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