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对贺成江告罪一声,便朝着院外走去。
等她身影消失,与归才对贺成江道:
“殿下没事,方老刚才也来过,没说什么。”
贺成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但脸色还是紧绷着的,大步朝着寝屋走去,同时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短暂沉默片刻,贺成江便已经推门走进了屋中。
“世子……”他还想开口。
贺成江却已经反手‘嘭’一下关上了门,骤然合拢的门扉险些夹住与归鼻子,吓得他连忙后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不给这厮解围了,还不如就由着他被刘嬷嬷让人丢出去呢!
房中药味浓郁,贺成江刚绕过屏风便看见纪砚尘坐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手中捧着一碗一看就没喝几口的黑色汤药。
听见脚步声,他看过来,似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贺成江没好气上前,十分顺手地从他手里夺过药碗看了一眼:“我要是不来,哪能看见殿下装可怜?”
“孤什么时候装可怜了。”纪砚尘看着那被贺成江放到一边的药碗,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面上半分不显,“你只是来得凑巧。”
“这药都冷了。”贺成江毫不客气地拆穿他。
纪砚尘眨眨眼,辩解:“刚才太烫了,孤就是故意放凉的。”
贺成江不说话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眼神赤裸,明晃晃写着‘装,你就继续装’。
纪砚尘顿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方老让人熬的药越来越苦,光是闻着这个味道孤都已经好了。”
“还不是你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贺成江轻嗤一声,心中还是心疼,抬手摸摸他冰凉的手和脸上清晰的巴掌印,“这次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哪里受伤了?”
“没事,只是和陛下吵了一架,被罚跪了一会儿。”
纪砚尘语气平淡,看起来对被罚跪这件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贺成江默了默,手掌探入被子抓住了纪砚尘的膝盖,惊得对方一颤,微微瞪大眼睛:“你做什么?”
“别动,给你揉揉。”
贺成江轻轻揉着他的膝盖,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到皮肤,竟让纪砚尘感到滚烫。
。
任由纪砚尘如何不愿,贺成江还是让人换了新的药来,亲眼看着他喝得一点不剩了才罢休。
看着他将空碗递给外面守着的与归,纪砚尘十分不满:“你真是太放肆了,普天之下也没有敢如同你一样逼孤的人。”
他言语抱怨,语气上听着倒更像是在撒娇。
贺成江走回来,拿浸了冰水的帕子给他敷脸,对他的抱怨不为所动:“你要是别让自己受伤,我也不会这样对殿下了。”
纪砚尘轻哼:“孤若不去怎么让孤那四弟安心?又如何让陛下下定决心?”
“你做了什么?”贺成江挑眉。
他只听说纪砚尘受了罚,却不知道纪砚尘到底为什么受罚。
“孤那四弟想着拿孤当刀,想要入朝堂,孤怎能不如他所愿。”纪砚尘冷笑,眼中尽是嘲讽,“更何况陛下犹豫不定,说不准真会拒了联姻,孤当然要去添一把火。”
贺成江从他言语中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起刚才与归在外面说四皇子来过,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四皇子,好得很。
纪砚尘见贺成江脸色不对,以为他是在生气自己去找罚,语气缓和下来:“孤没事。不过是小跪了一会儿,禁足什么的就更不用在意了。”
贺成江想了想便明白了纪砚尘这么做的理由。
这既是要推安帝做决定,也是为了给他自己留下好名声。
朝中不乏聪明人,大概会猜到纪砚尘这一举动的用意。但对于梁夏的普通百姓而言,他们不会多想,便只会知道太子一力主张拒绝联姻,而安帝勃然大怒,不仅要联姻,甚至责罚谏言的太子。
他这是在踩着安帝博天下的名声。
“你这么做,世家未必会让你如愿,陛下回过味来也未必会真的被你诱导。”贺成江有些担忧。
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安帝或许不算天资卓绝,但也绝对不蠢。
纪砚尘所做并未刻意掩盖自己所想,安帝盛怒之下或许真会如他所愿,但冷静下来后便会明白这其中猫腻。
届时,纪砚尘所做一切不就全打了水漂?
“你说得对,所以今日二皇子入宫了。”纪砚尘笑了笑。
贺成江愣住,错愕抬头:“啊?”
“孤受罚的事昨夜便传遍了后宫各处,贵妃娘娘那边也是收到消息的。她一向得陛下宠爱,能打听到的消息想必也比别人多。”纪砚尘娓娓道来,“二皇子从不吝于压孤一头,他得到消息一定会入宫,且一定会顺着安帝的意提起同意联姻的好处。”
贺成江若有所思:“可即便如此,安帝也未必会答应吧?”
“陛下此人心中若有了想法,一旦得到旁人认同,就会更有倾向。二皇子所说或许并不能真的让他下定决心,但无疑是压上了让天平倾斜的筹码。而最后那一根稻草当然是要看我那四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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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府。
“纪砚尘竟然真的会入宫,还和陛下大吵一架,他到底图什么?”纪云珑收到消息,紧皱着眉满脸不解。
陆元培伸手挑弄香炉中的香灰,闻言看向他:“太子图的是民心所向。”
纪云珑一怔,霍然起身:“他疯了?!”
“陛下若真是择出联姻人选,消息传入民间,百姓必然议论纷纷,对陛下此举也会生出不满,届时只要有人传出太子所做所为,便会为他赢得不畏强权,为梁夏着想的好名声。”陆元培缓缓道。
纪云珑听着他所说,越听脸色越黑:“那我们所做那些准备岂不全都没用了。纪砚尘如此算计,怎能让他如愿!”
陆元培却摇摇头:“殿下就算如今什么也不做,让陛下真的拒绝了这场联姻,太子依旧达成了他的目的。
不管陛下到底为何拒绝联姻,太子所做一传出去便会赢得百姓赞赏。”
“那我们就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纪云珑瞪眼,他是想拿纪砚尘当刀,可不是想让对方借自己的手博取名声!
“其实这对殿下也是有好处的。”陆元培摇摇头,安抚道,“陛下如今正值壮年,身子康健,并无疾病。这时候博取名声就有谋逆的嫌疑,陛下是不会允许比自己名声好的人活太久的。”
纪云珑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我们反而可以拿太子当挡箭牌,为我们保驾护航。”陆元培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