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不知道。”她交叠在膝上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如同低泣般喃喃地说,“……我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她像是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里,却不得不痛苦地挣扎着醒过来,脸上的五官因为这种矛盾而几乎变得僵硬扭曲,连声音也被绝望的冷意所浸透。邓布利多俯视着伊薇特,那双锐利的蓝眼睛中,终于显露出无言的怜悯和叹息。

两位优秀巫师的陨落,十数条无辜生命的消逝,还有一个人被绝望和悔恨所反复折磨的十二年时光,无论用怎样长的时间来凭吊都不算多。邓布利多和伊薇特沉默地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何时,窗外打人柳所传来的枝叶摩挲的沙沙声突然消失,一瞬间好像整个校园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所惊动了,伊薇特动动身体,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将暗的天色。

“他需要您的帮助,”她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可控制地发紧,但因为得到了校长的谅解和信任,心里便不再毫无底气了,“在尖叫棚屋,我不知道……今晚的变数太多了——摄魂怪和魔法部的执行司……”

“我会想办法的,”邓布利多果断地说,“现在,坎贝尔小姐,我想你需要离开了。你不想被魔法部执行司的同事目睹到在这样一个夜晚出现在霍格沃茨,不是吗?”

“您说的对,教授。”伊薇特顺从地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仍然显得心神不宁。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窗外,在那棵因为静止不动而显得格外诡异的打人柳上停留了极短暂的一个瞬间,然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坎贝尔小姐。”

在她即将迈出门的前一刻,邓布利多又出声唤住了她。伊薇特一手撑着门,半转过身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教授?”

“只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的一点好奇心,”邓布利多温和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一个私人的小问题。”

“是的,教授。”

“你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候,魔咒课和变形术的成绩都很优秀,”邓布利多沉思着说,“……却在希腊进修时选择了并不是最拿手的天文学。并且,据我所能关注到的你近些年发表过的论文和课题——请原谅我这么说,坎贝尔小姐,那样的研究进程,对于目前的英国魔法界来讲,是不是太过激进了?”

“您这么认为吗,教授?”伊薇特淡淡地微笑着反问,然后摇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觉得。”

“越是明智的拉文克劳,越是不敢于轻易窥探星辰的奥秘和宇宙的真实。”邓布利多继续和蔼地说,并用那双锐利的蓝色眼睛观察着伊薇特的表情,“马人们对星相一说最为精通,但因此也讳莫如深,你应当知道,巫师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种程度的知识。”

“我知道,教授。”伊薇特低低地回答说,“我只是在尽我所能而已。我没有多少时间,所以没有那么多顾虑。”

“在我年轻的时候,魔法界有一种说法:神秘事务司的学者都有穷尽一生也想要得到的答案。”邓布利多顿了顿,然后用更加缓和的语气问,“你呢?坎贝尔小姐,你得到你所追寻的答案了吗?在这么多年的求索和钻研之后,你从天体的运行中,汲取到了能够改变命运的知识吗?”

伊薇特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几乎像是在孤身一人苦苦跋涉多年之后,终于和同病相怜的旅人相遇,而因此有几分畅快和感动了。

“您也有想要改变的预言,是不是?”她直率地问,“您也想知道,镌写在星辰中的命运,到底能不能以巫师的力量扭转,是不是,教授?”

邓布利多沉静地和她对视,一言不发。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蓝眼睛也仍然宽容、慈爱而悲悯。

伊薇特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只是在唇角蕴起一缕苦涩的笑,开口时声音低哑发紧。

“没有,教授。”她木然地说,“无论多么伟大的巫师都无法改变行星的轨迹,不是吗?就像我们无法使太阳从西方升起,也无法阻止月亮的圆缺。”

“……那么,”在沉默了很久之后,邓布利多又问,“你已经放弃了同命运抗争吗?”

老人问出这句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疲惫过了。伊薇特甚至觉得,这不像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谈话,而是他作为一个跋涉多年的苦旅者,平等而诚恳地去询问另一个跋涉多年的苦旅者——你还要继续跋涉吗?

即使明知前方亦是无休止的苦旅,你仍要固执地接着走下去吗?即使明知前方就是不见底的深崖,也不愿提早调头,换一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