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个无声的飞来咒将行李箱召唤过来,伸手取下行李箱锁扣上别着的便签,借着魔杖尖的亮光读纸条上的那行字——

【你最好在我明早醒来之前离开这儿。如果你在伦敦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暂时呆在我佩尔顿街的公寓。钥匙在箱子里。在我去之前别被人看到。】

她前面的字迹潦草又奔放,显然是含着怒气写下来的,可是越写到后面几句,字母就变得越小越瘦,紧紧巴巴地挤在一起,很委屈似的。只是几个句点仍然又黑又重,一看就是被羽毛笔用力戳过的结果。

小天狼星猜想她最开始动笔的时候应该没想写这么多,只是越写越生气,一句接一句地停不下来。写到最后纸条上都没空了,也不知该有多恼火,可她还惦记着叮嘱他不要被人看到。

他又伸手试探着拍了拍那个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的行李箱。箱子鼓胀胀的,而且重极了,真是让人不明白。他全部身家也没有多少东西,原本带着一根魔杖就哪儿都能去了,伊芙却好像把半个小屋都给他装进了这个行李箱里。

好吧,他决定了。小天狼星躺回枕头上时想,伊芙总能让他的决定变得更容易,他真喜欢她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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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伊薇特醒来的时候,小天狼星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昨晚入睡前放在门边的行李箱也不见踪影,看来他的确听从了她的话,在她醒来之前离开了这个藏身之处。

伊薇特慢慢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却没有立刻去洗漱,只是安静地低头坐着,怔怔地盯着被子上的条纹图案发呆。

她昨晚虽然睡得早,梦里却并不安稳,好像一直充斥着尖叫和窒息,以至于现在脑袋里还像是有好几口钟同时撞起来一般嗡嗡的疼。除了刚从希腊回到英国那几年,她很少有这么头疼的时候。

昨晚争吵的内容随着她的清醒而逐渐涌回来,心里残留的烦闷和恼火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有所消散,反而经过了一夜的发酵,变得更加让人焦躁起来。

伊薇特用指关节按着钝痛着的眉心,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想着小天狼星的话。

他以为她一定知道哈利·波特的重要性。真是可笑。她从没在意过哈利·波特的死活。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是谁的儿子,又有着怎样的童年,他是不是魔法界的救世主,是不是神秘人的克星,这些都无所谓。对伊薇特来说,哈利·波特只是小天狼星的教子,这是那个男孩在她的世界里唯一的意义。

倘若小天狼星决意要保护他,那么她就也会倾尽所有保护他;倘若小天狼星要不顾及自身的安危赶去他身边,那么她就会竭力使他的道路少一些阻碍。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去年那个整个魔法界都草木皆兵的时机里,在邓布利多和魔法部的眼睛底下将小天狼星带进守卫森严的霍格沃茨。

只是——踩上地板时伊薇特心不在焉地想,要是小天狼星能再多想想他自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好了。

伊薇特打开卧室的门,下一个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培根的香气震惊到呆立在原地。

这会儿原本已经该到伦敦的小天狼星仍站在她的厨房里,一只手随意地划拉着魔杖,指挥着煎锅里的培根翻面,另一只手将一本烹饪用书举到眼前,皱着眉默念着上面的内容。

他还穿着睡衣,扣子从来也不好好系,半长的黑发被随手在脑袋后面一扎,形成一个四面乱翘的小揪,看起来滑稽极了。阿兹卡班的经历让他总是看起来憔悴而疲惫,但现在这些痕迹正逐渐沉淀成沉肃内敛的气质,让他本就俊美的外表具有了一种成熟的韵味,像是史诗中忧郁的希腊神祇。

伊薇特慢慢地向他走过去。

小天狼星一边指挥着烤箱里的蘑菇飞到盘子里,一边确认着煮锅的火候,百忙之中抬眼瞥到她,立刻露出了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你知道苏格兰人会用什么东西做菜吗?”他挥了挥手里的烹饪书,五官纠结在一起,看起来正在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羊的内脏——心脏、肝和胃那些东西。”

“我知道,亲爱的。我就是苏格兰人。”伊薇特忍着笑回答,又好奇地问他,“你做了哈吉斯吗?”

“我没有。”小天狼星惊魂未定地说,“那种烹饪方法看起来太像是黑魔法了。我决定做一些正常的早餐。”

“闻起来真不错。”伊薇特站在厨房门边,微笑着说,“我不知道你烹饪技术这么好。”

“当然,小姐。”小天狼星浮夸地朝她鞠了一躬,“我离家出走之后,曾经一个人生活过很长时间,所以厨艺还过得去——你看,培根、法式吐司、烤蘑菇和焗豆。梅林保佑苏格兰,这些才是人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