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特在神秘事物司工作的性质让她很难接触到这些政治上的进展,因此对他带来的消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甚至破例邀请了他留下吃晚饭。

小天狼星远远地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交谈,手指不断敲打着沙发的扶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罗宾森的后脑,似乎要穿透那层茂密而柔软的金棕色卷发看清他脑子里装着些什么。

只可惜,大脑封闭术已经成为了傲罗的本能,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

小天狼星只好把目光转向伊薇特。她正微笑着同罗宾森说话,神情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形状漂亮的眼睛稍稍弯起来,露出眼角一点不明显的细纹。

他直到这时才恍然发觉,岁月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仍美丽、优雅,但周身的气质变得更加内敛而沉静,像是暴雨后在荆棘丛中开出的凛然蔷薇,从容地舒展花叶,却并不骄傲招摇。

他想,这就是学生时代的伊芙理想中的模样。声誉、地位、财富和名望,她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没有因为他而毁掉自己的人生。这真好。

伊薇特为了处理工作上的事暂时离开了客厅。罗宾森端起黄油啤酒走过来,热心地跟小天狼星搭话:“她是个优秀的学者,不是吗?”

“当然。”小天狼星冷淡地回答。

他显然无意同人交谈。一段尴尬而长久的沉默之后,罗宾森略显局促地再次开口:“我不希望你误会……但坎贝尔和我只出去过两次,我甚至不认为她觉得那是约会。所以,别对我抱有太大敌意,行吗?”

听到这番言论的小天狼星危险地眯起眼睛。

伊薇特从没说起过这十多年来的感情生活,他只知道她没结过婚,也没有子女。这很好。意味着她还没遇到比自己更合适的人。但一个出身赫奇帕奇的精英傲罗?那不是伊芙在遇到他之前为她的人生所规划的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吗?

他沉着脸没出声,罗宾森也摸不清他的心思,挠了挠鼻尖,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从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们的名字——格兰芬多的掠夺者和拉文克劳的优等生,你们在学校里很有名,即使是在赫奇帕奇学院也是一样。”

小天狼星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在你……你知道,那之后,”罗宾森斟酌了一下语句,又说,“坎贝尔和卢平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好在她心志坚定,而且才华横溢,慢慢地让所有人都看到拉文克劳的理性究竟有多么不可动摇。没人相信那样的她会和黑巫师有什么关系——抱歉,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她这些年的履历几乎无懈可击。”

“我约她出去的时候,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问我,‘你确定愿意和十七岁的小天狼星·布莱克相比吗?一旦爱过他那样的人,就很难再对别人动心了。’你看,我偏偏还是在你的光环下长大的,我和朋友们喜欢的女孩,无论是什么学院、什么年级,几乎都曾迷恋过你或是詹姆·波特。你们那时候有多耀眼,恐怕没人比我更清楚。”

小天狼星仍然沉默着。

十三年间能够发生和改变的事情太多了,横亘在他和伊芙之间的事物也太多了。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必须要偿还的罪孽,不愿也不能被任何事绊住脚步。而且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清楚伊芙的想法,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有了更好的人生选择。

所以他宁愿回避谈论两个人的关系,甚至有些庆幸伊芙也一直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只要她还没有结婚,没有和其他人交往,那么他就还有时间。

等到战争结束,等到他的灵魂不再被过去所束缚,等到他能够坦坦荡荡地站在阳光下——他总是有机会和她并肩的。

但是过去的伊芙所设想的完美丈夫今晚出现在这里,让他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

小天狼星陷入沉思。而为了缓解这凝滞得令人窒息的气氛,可怜的罗宾森只能一口一口地不断喝着黄油啤酒,并在长袍衣袖的遮挡下偷偷地用魔杖给自己续杯。

伊薇特就在这时从书房里走出来。她摘下工作时才会戴的那副金框眼镜,将披散的长发高高束起来,经过客厅的时候客气地对罗宾森说:“晚餐吃鳕鱼,行吗?尝尝苏格兰的风味。——小天狼星。”

“嗯?”

“过来帮忙。”

小天狼星走进厨房。伊薇特正指挥着马铃薯排着队飘进半空中的水球,旋转着洗刷掉表皮的泥土。小天狼星自觉地给水池里的新鲜鳕鱼念了一个悬浮咒,将它们转移到了案板上。

然后他举着魔杖迟疑了一会儿,问伊薇特:“呃……‘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