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她们多么优秀,耀眼啊,我经常是一到地方,就在后台吃着带来的便当,透过幕布拉开的窄缝窥视着台上。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小就会做饭?我的妈妈是一名职业女性,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我作业做得很快,放学回到家,经常先是煮好饭,再做作业,等全家人都回来就能吃饭了,做一次咖喱饭,家里能吃个几天。夏梦和早纪来家里作客,妈妈总是说我没有哥哥那么聪明,也不像夏梦和早纪那样多才多艺。她们会为我辩解,说什么“梨音做的便当很棒啦”“我们回到后台都感觉很幸福”之类的,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感激地看着她们。

哎,扯远了。我们学校有直升的制度,以她俩的名气,一直到高中,都可以称之为我们那个学校的红人。我原本性格内向,但和她们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改掉了容易害羞的习惯。高中时夏梦立志考东京的音乐大学,以她的钢琴水平,很顺利地就录取上了。早纪和她去了同一所学校,主攻声乐。你知道的,我当时也在东京念书,学的是枯燥的新闻系,因而不免羡慕她们读大学的时候也能经常表演,风头无两。

当然这是朋友之间,合理范围之内的羡慕。聚会时她们也会说”梨音是高材生,比我们文化好得多。”夏梦会作曲,早纪想唱的话,我也会帮她写写歌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时会这样自娱自乐。

有一天我的教授布置了课程作业,大意是要运营一个账号,热度越高,作业分数也就越高。当时我就想,要获得关注度,最好得抛头露面才行,于是我叫来了我的两位朋友,我们一齐思考怎么办。

“从零开始吗,这个感觉有难度。”夏梦很少上网,但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我在SNS上发过自己唱歌的视频,但多数是自弹自唱,没什么点赞量。毕竟刚开始学吉他,技术有待提升。”早纪摊了摊手。

“你们还有才艺呢,我自己更不行了。”

夏梦虽然琴弹得好,但唱歌不行,早纪唱歌好听但不通乐器,那么……

“不然我们干脆试着打造个人IP?”我灵光一现,马上和她们细细说了我的想法。

没错,你看到的水无月凛纱的账号,其实背后是我们三个人在运营。当时取了这么个洋气的艺名,感觉比较符合网络歌手的身份。夏梦撑起门面,所有“凛纱”的照片其实都是她的,她还负责作曲,我填词,早纪把歌唱出来。账号由我保管,但其实她们付出的更多。后来你也知道了,那个IP运营的很成功。“凛纱”从来没在现实中有过活动,但网络上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夏梦还去签了唱片公司。最让人开心的是,运营账号的收益可以用来负担生活费。当时我们有时间就聚在一起,热切地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接广告?从事商业演出?我们甚至还想过去创业,成立经纪公司。对未来灿烂的想象总是让人激动,顾不上去想不好的事情,其实后来才弄清楚,灿烂的并不是未来本身,只不过是我对未来的幻觉。

大约一年前的夏天,我们在酒吧聚会,当时外面天色已经晚了,但屋内正是热闹的时候。

“夏梦,你酒量是不错,不过以这种速度喝不要紧吗?”

“我喝得慢,醉不了。”那天夏梦点的是威士忌苏打水,我们之前也经常晚上出来喝酒,但那天她好像因为兴奋,喝得格外多。

“少喝点吧,你不是开车来的吗?”夏梦是我们中家境最富裕的。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家里给她买了车。

“没事的,上次不也安全地开回去了。”夏梦当时已很不清醒。

我们又喝了点,当时已经十点钟左右了,于是我打电话让哥哥来接我,他拦了一辆计程车。

“你们两个真的没问题吗,不然一起上车吧。”哥哥这样说。

在他的劝说之下,夏梦和早纪与我们一同上了车,我的心也放松了下来。是我们先到的目的地,下车后,司机接着送她们二人。

后来发生的事,我是通过她们家人打来的电话知道的。我时常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故,回想朋友离去是命运的疏忽还是注定的劫数。为什么明明没有酒驾,却躲不过概率极低的交通事故?我们下车后,计程车在黑夜中与一辆卡车相撞,司机和夏梦当场去世,早纪被送到医院抢救,CT结果显示她有严重的脑损伤,从那之后她便一直住院,至今仍未清醒。

出事之后漫长的日日夜夜,一直都是哥哥陪着我,当时的痛苦不能用任何文字概括。那段日子,我像是梦游病患,又像是已死之人却意识不到自己已死这一事实。终于有一天,印象中从没哭过的哥哥背着我掉下了眼泪,我才发觉我已经停摆了多久。那之后我想,为了家人也要振作起来,死亡过于绝对,而活着则有无限的可能。于是我一边硬撑着上班,一边服用抗抑郁药物,这也是我从那之后再不喝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