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乡下来的,听说了卜神医的大名,什么也顾不了,天一亮就赶过来了。”
林启敲开的,正是碧螺记忆中的那扇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身穿短褐的年轻人。
他看到来者的神情急切之中带着压抑不了的欣喜,便侧着身子,让二人进门了。
碧螺不知林启从哪里打听到“卜神医”这个名字,心中有些忐忑。
很快,她就看到了很多和她一样不安的面孔。
影壁之后,将近半百人挤在一个不大的庭院里。
男女老少或三人、或五人,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着。
他们说话时都尽量压低了声音,可有些人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发出高声的赞叹。
在这种情形下,众人却不约而同地遵守着一个规矩。
先来后到,不争不抢。
因而,先来者总比后来者显得更加气定神闲。
这其中最是谈笑自如的,要数那个在人群中穿梭走动的老者。
他满头白发,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习惯地捻着一缕半长不短的白须。
看见眼生的,他便上前与人攀谈。
在碧螺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和林启寒暄起来了。
“不是,我是她哥哥。她呀,唉,遇见个没良心的男人,一听她这毛病难治,嘿,不声不响就跑了。你说,我能让我亲妹妹受这委屈?”
“自然不能。”老人摇头又摆手。
“就是,等卜神医治好了我妹妹的病,我要让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给我妹妹磕头认错,这才解气,你就说我这么做对不对,老伯?”林启抬高了嗓门,三两句就对那老人交代了来历。
老人捋了捋白须,笑吟吟地点头说:“对,就该这么办。”
跟在林启身后的碧螺眉头紧皱,差点冲上去捂住林启的嘴,叫他不再胡说。
一旁有个竖着耳朵从头听到尾的男子忍不住插话。
“你就这么相信,卜神医能治好你妹妹的病?”
“那当然,我们村的刘老伯前几天在田垄上跌了一跤,磕破了头,流了一地血,在家挨了两日,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儿子求我帮忙,一起抬着刘老伯来见卜神医,你猜结果怎么着?”
林启连比带划,说得唾沫横飞。
男子有点相信了他的话,猜道:“那、老伯好了?”
“岂止是好了,”林启神飞色舞,抢着说,“刘老伯吃了卜神医的药,人当晚就清醒了。我隔天去瞧他,他简直年轻了十岁!”
白须老人盯着林启的举动,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好了……”他试图阻止林启继续说下去,却架不住四周的人都想听,而林启也乐意说。
他索性撂开众人,抽身离开。
通向宅院更深处的穿堂罩着纱幔,既挡住了偶然过路的轻风,也挡住了所有存心探究的目光。
林启看着老人掀开幔帐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后扭头朝碧螺眨了眨眼。
碧螺抿嘴偷笑。
她这才明白,林启是故意夸夸而谈。
“卜神医是真厉害啊。”
“天可怜见,听说卜神医还不多收钱。”
“我原先还当是唬人呢,卜神医大人有大量,可别怪罪我。”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儿有救了。”
最后这句话落入了碧螺耳中。
她心有所感,循声望去。
角落里缩着两个人,一长一幼,大约是一对母子。
女子鬓发微乱,面容憔悴,衣襟犹有未干的泪渍。小童两眼呆滞,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