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苏兴一大早被吵醒,口干心烦,睁开眼就要骂人。
等他看清楚六安为他准备的醒酒汤,骂声戛然而止。
什么燥火、急火都被入肚的热汤浇熄了。
苏兴和衣睡了一夜,鞋子也没脱。完全清醒过来后,他放下汤碗,直接跳下床,笑嘻嘻走向六安。
“六哥,你对我也太好了。这么好的客房,我平时可舍不得住。”
客房干净整洁,门窗向阳,桌椅齐备,连洗漱用的清水和脸帕都已经由客店伙计提前准备好。
苏兴没有说大话。他平时出门住宿,只图方便省钱,不会特地挑拣舒适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对六安的感激远远超过前几日的怨愤。
“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多亏你,我才数清楚暗地里有多少人想要害我。”六安说道,“昨天那顿酒就算是饯别酒了,你我就在此处道别吧。”
苏兴听了这番话,心情忽然有些失落。
六安却不理会。
他用一夜时间找到萧芜的下落,今天一整天,他可以慢慢摸索出红蔷的暗示。
萧芜联系了哪些人?
在鬼三爷和白先生的计划里,这批劈刀迟早要被人发现。只是,六安并不知道东窗事发的时间和动手的人选。
他必须找到更多线索,而苏兴只会碍事。
“六哥……唉,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回州城去?我……”
“你别替我瞎操心。我这次放过你,是看你还算有点用处。否则,不用我动手,你自然会吃尽苦头。”
这是苏兴近来听过的最没有效力的威胁。他没有害怕,反而欣喜追问:“真的?我还算有用?”
冰释前嫌的目的几乎直白地写在苏兴脸上,六安岂能看不懂?
“有点用,就这么点。”六安开了一个玩笑,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毫忽的距离。
苏兴心里一急,正想分辩,一转念,才明白六安的原意。
“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六安不再啰嗦,转身离开。
苏兴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心有不甘。他追出客店,来到街上。
他只是眨了一眼,就失去了六安的踪迹。
六安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六安急切想要甩掉他的原因,更不知道,六安打算把秘密会见红蔷这件事扣到他的头上。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心折六安的小小散人,期盼六安得志之时能够提携他一二。
六安同样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安排很快就会出现转折。
他和苏兴的缘分并未结束。
嘭、嘭、嘭。
富有节奏的巨响从街头传到街尾。
居住在附近的人们早已习惯伴着铁匠打铁的声音入睡,又在同样的声音中醒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打铁声的影响,这里的人声远比别处喧闹。
只要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就能在喧闹中分辨出自己需要的声音。
六安循声来到一家临街的铁匠铺。
“想打什么?”老铁匠从一堆破烂的铁锅中探身出来,露出一副健壮的体魄。
他的态度十分冷漠,也不知道是因为六安是生人,还是因为他的脾性本来就是这样。
“打一些铁皮,箍箱子用。”六安回答一句,又问他,“能打吗?”
老铁匠含混应了一声,被铺子里一阵阵打铁声掩盖过去。
六安继续说:“要耐用、耐颠簸,在家里能用,出远门也能用的……”
老铁匠伸出两根食指,交叉点了一下。
“十贯?”
“工钱十贯,物料另算。”
寡言少语的老铁匠和这条喧嚣的街格格不入。
六安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式样的?”
老铁匠白了六安一眼,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