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成再次来到仙人屿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发生了巨变。
他将很大一部分力气用在克制他的冲动以及担忧上,颇能体会到都督平日常说的心力交瘁是什么滋味。
寻找疯女人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整座后山,只要是有人迹的地方都被搜寻过了,但找到疯女人却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胥成眉头紧锁,担心疯女人遭遇不测、追寻海寇的线索就此断绝。
得到处死张副尉的命令后,他心头并没有心愿得偿的欣喜。
都督的警告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张副尉玩忽职守、败坏军纪,都督准许他严厉处置此事,却不许他将事情闹大。
折返仙人屿的一路,他渐渐理解了都督的苦心。
军中有多少个张副尉?
胥成反复告诉自己,答案只能是一个。
只等找到疯女人后,他便要当众处死张副尉,平息这次的渎职事件,将精力集中到追索海寇和黎焜的大事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可惜,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胥成带人守在上山的路口,以便最快得到疯女人的消息。
张副尉白天被海水泡得头昏脑涨,口不择言,承认了诸多罪行。等到胥成离开仙人屿,他才回过神来。
他陷入遭受惩罚的恐惧中不能自拔,终于想出一个不能称之为办法的办法。
溺水者双手胡乱拍水挣扎,总算幸运地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
张副尉利用疯女人的下落不明,极力为他自己开脱罪责。
“胥校尉,我虽然做了那样的荒唐事,但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正因为那个疯女人太了解这座山、太能躲藏了,我才想到那个该死的主意。胥校尉,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开恩,放过我这一次吧。胥校尉,求求你了,我一定会立功赎过,做牛做马报答你!”
他记得,胥成原本只想对他小惩大戒,后来因为他放纵兵士捕猎疯女人取乐的事,胥成才勃然大怒。
如今,他料想胥成已经得到了都督韩爽的首肯,以都督的严厉苛刻,他不会有好下场。若不抓住最后的机会改口求饶,他还有活路吗?
由张副尉带领来到仙人屿驻守的五十名兵士列队在一旁,战战兢兢。他们听见张副尉认错求饶的声音凄惨万分,都心有戚戚。
有个张副尉的心腹忍不住跳出来,替张副尉求情。
接着又有第二人、第三人……
胥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有理会张副尉,只对着求情的兵士,厉声道:“我初来乍到,要在偌大的后山找到那名人证确实要花费一些时间。但你们——早早来到仙人屿,游猎取乐,早就把这点地儿摸透了——你们不可能不知道人证藏身的一两个地方。说出来!”
众人吓得伏倒在地,瑟瑟发抖。
打头为张副尉求情的兵士壮着胆子抬起头,望向他的上司,得到一个禁止的眼神后,才慌忙低下头去。
无人回答胥成的问话。
但那名兵士和张副尉的小动作却落在胥成眼里。
胥成怒不可遏,当场指着那名兵士,要求对方起身回话。
那人只得站起来。
“张副尉玩忽职守,贻误军机。旁人知情不报,同样是重罪。”胥成先威胁一句。
兵士连忙否认,称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哼。你若当真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替罪人求情?我劝你说出实情,否则,我同样会治你的罪。”
兵士腿一软,又下跪求饶,但仍不肯出卖张副尉。
胥成正要发作,忽然想起被张副尉驱赶到后山居住的那户置守夫妇。那二人应该比任何人更熟悉后山各处地形。
他当机立断,将兵士隐瞒不报的事放到一旁,抬脚走向他白天去过的置守老夫妻的木屋。
张副尉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朝他的心腹使了一个令对方心安的眼色。
海边的傍晚并未真正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