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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并非受到要挟而做出退让,做出退让的人其实是詹小山。
他和鲍兰只是那人达到目的所用的工具。
他该如何向鲍兰说明这些内情?
先前,他怀疑鲍兰接近他别有用心,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已经生出了嫌隙。
现在,他发现事实是自己连累鲍兰无辜受罪,嫌隙的裂缝又渗出了毒汁,令他备受煎熬。
这份感情毫无根基,就像易折的花枝。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走错一步,今时今日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也不敢保证,他将来永远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抵达正确的目标。
“鲍兰,你说得不错,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挟持了慕玉山庄的少庄主还能来去自如。我就像牛背上的虻虫。牛往哪儿走,虻虫便跟着往哪儿走。虻虫无法左右自己去往何处,我也无法与你相守。”沈平说道。
鲍兰脸上一僵,即刻听懂了沈平这番文绉绉的自白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不像平时那个不通文墨的渔女。
她没有再提少庄主的去向,只说:“你要是只虻虫,那我也是只虻虫。什么牛呀、羊呀,它们想往哪儿走都随它们去。只要我们高高兴兴在一块儿就好了。”
沈平心中一动。
他从未设想过眼前的情形。
长夜漫漫。
为了见到心中想见的人而费尽心机的不止沈平一个。
鬼三爷的义妹颜夫人也如愿以偿,踏着如水的月色走出慕玉山庄,前往县衙石屋探望一位特殊的囚徒。
陪同她的只有老仆阿福。
“夫人,小心脚下的碎石。”
阿福带路步行下山,像是要考验颜夫人的决心,才没有准备车马。
颜夫人并未露出丝毫不快。
“阿福,你的眼神好,脚力也好,一点也不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她不吝惜她的称赞。
“呵呵,夫人谬赞,我实在当不起。”阿福玲珑剔透,“今夜出行需要保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稳妥。望夫人包涵。”
颜夫人闻音知意。
“那确实是我夸错了。我还以为,有你出马、肯定能说服哥哥。谁想,我要见田姐姐还得偷偷摸摸地去。”
阿福口中说:“惭愧、惭愧。夫人的意思,我全都回禀给三爷了。三爷当夫人还像从前一样贪玩,认为夫人肯定会惹出一些事端。我为夫人分辩了几句话,三爷就恼了我,想叫我自己讨些苦头吃。三爷说,既然我愿意为夫人尽心,那么夫人要是犯了错,将来便算在我的头上。三爷会先罚我,再罚夫人。”
颜夫人一时间分不清阿福是在讨好她、还是在诓她。
她讪讪一笑,故意说:“哥哥可真了解我,我要是规规矩矩的,岂不是要叫他失望?”
“夫人别捉弄我了。”阿福做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提出一个要求,“见到田夫人以后,还请夫人不要提及我为夫人效劳的事,以免……”
“惹出一些事端?”颜夫人抢了他的话。
阿福默认了,说:“倘若田夫人误以为夫人今夜的所作所为是三爷指使的,那么她便会妄想着三爷会顾念旧情宽恕她,夫人你的一片苦心就要被辜负了。”
颜夫人这才不说话了。
走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变得健谈起来。
二人说着闲话,半天才到达石屋。
颜夫人微微有些气喘,忍不住说:“没想到,来见田姐姐最难的一步竟是走路。”
阿福笑了笑,招来值守的差役,低声交代一番后便退到一旁。
差役原本对阿福俯首听命,打开门锁后,一抬头,恍惚看见月光中有位仙子向他走来。
他一时忘记呼吸,浑身僵住,生怕惊扰了仙子的安宁。
“让开。”颜夫人开口斥道。
差役如遭雷击,木木然向后退开。
颜夫人从容走进石屋,她身上的光华仿佛实质一般屏退了黑暗。
石屋中唯一的活人也受到这股外力的影响,缓缓睁开双眼。
一双素手点亮了蜡烛。
灯下的访客姿容绝世。
地上的囚徒钗横鬓乱。
“田姐姐,你受苦了。”颜夫人说话的口气充满惋惜。
田夫人置若罔闻。她看见数年过去、容颜未改的故人,脑海里突然涌现出许多陈旧的记忆。
她张了张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还没有死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