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丁捷突然从迷惑中抓住一点异常。
“老总督将总督府交给颜展眉了?不可能。我只听说她受宠,可没听说她受宠到这种荒谬的地步。你说你是靠着颜展眉才有那么灵通的消息?你可别糊弄我。我先来离岛,颜展眉后来才进了总督府,要是没有你那些耳目,我可能还没法活着见到后来老总督被那个女人迷住的样子。”
柴立峰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头,爱答不理的:“看来,这两年的家书,我都白写了?”
丁捷对柴立峰摆出来的这副态度十分不喜。
近年来,二人见面的机会不算很多,更常用书信沟通,正因如此,他对柴立峰的印象有很大一部分仍然停留在二人同处总督府任职的时候。
从前他是总督府参事,柴立峰是寻常文吏。现在他是离岛卫所统军,柴立峰是总督府佐事。再加上,他比柴立峰年长,他的妻子又是柴立峰妻子的姐姐。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打心底里认为自己高柴立峰一筹,而且他也认为,就算到了将来,二人的高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只想将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柴立峰塞进信封里,让柴立峰用惯常的谦恭有礼的笔墨给他解释清楚颜展眉在总督府里做了什么手脚。
“你寄来的家书,每一封都是我亲手拆开的。卫所的人都知道我很重视郁州来的家书,没有人敢怠慢。”丁捷先虚虚抬高对方一把,“你在郁州往来联络,也不曾碰见过离岛卫所统军的名头不好使的时候吧?”
柴立峰依旧我行我素,反问道:“去年年下那封,我说了什么?”
丁捷按捺住不满,仔细回想一下,才说:“不外是老总督身体康健,家里也一切安好,让我不必挂心……”
“果然。用不着我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柴立峰口气中透出失望。
丁捷无可反驳。与其慌慌张张去书房翻找柴立峰提到的家书,他还不如直接询问。
“立峰,你怎么能这么说?”丁捷闷声闷气,“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家书就要有家书的样子,家事琐碎,零零散散,偶尔穿插一句半句要事,便不打紧。要是把家事和要事的繁简颠倒过来,你我都要陷入麻烦。”
柴立峰终于肯正眼看丁捷。
“我们是说好了,我也照办了,可你竟像瞎了眼没看出关键的要事,只能怨你自己。”
丁捷堵着一口气:“我没怨你,你就直说吧。”
自从丁捷骂出走狗这两个字,柴立峰便已不在乎丁捷的脸色。他从郁州一路准备下来的好声好气被丁捷的傲慢打回肚子里。
他要让丁捷明白,对颜夫人不敬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他并不啰嗦,直言不讳:“我在家书里明明白白告诉过你,颜夫人主持了总督府的除夕宴,总督府上上下下,每个人都从她手里讨到了一份赏赐。”
丁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总督一向会在除夕宴上亲自赏赐有功之人,就算要别人代劳,她颜展眉也没那个资格!”
柴立峰冷笑一声,说:“还有一件事,是最近才发生的。老总督拟定在三个月后正式迎娶颜夫人,所有礼仪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丁捷顿时冒出一头冷汗。
“颜展眉,她要……”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全。
柴立峰替他补全:“颜夫人要名正言顺做总督府的主人。”
丁捷迟疑了。
他想,柴立峰不至于编造这种谎言来骗他。随即,他又发现自己很可能真的低估了那个女人的野心和头脑。因此,他无法像方才一样果断说出不可能这三个字。
“老总督最初要带她进总督府的时候,遭到了多少阻挠?最后要不是老总督请田夫人出面认她为义妹,她连总督府的门槛都摸不着,最多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真是天意弄人。现在田夫人落难,她却要飞上枝头了。”丁捷自言自语,发出感慨。
“你错了。”柴立峰突然插话说,“颜夫人不但才貌双全,而且有情有义。她这次来离岛不只是为了调查韩爽的逆行,还为了挽救田夫人于水火、报答田夫人当年的恩情。”
丁捷惊得合不上嘴。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出声。
“颜展眉让你来见我,是要你说服我、替她效命?唉,你让我再考虑两天。”卫所统军口气无奈,自问自答一番,才提出疑问,“她有多少诚意?打算什么时候来见我?”
总督府佐事却说:“以你现在的境况,就算你低头去求见,颜夫人都未必肯见你。”
丁捷不觉勃然变色。
柴立峰又说:“我是看在你我兄弟的情谊上,才来给你通风报信。当年,我能凭我一人之力摸清离岛的各路风声,助你在离岛立足,如今,有总督府和颜夫人助力,说不定,我还能佐佑你更进一步。只是,如果大哥看不上我这条走狗,我也只能吠两声就作罢了。”
丁捷脸上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数次变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