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已故八老爷的继妻荆夫人因为亲弟弟的横死而深受打击,卧床不起。
荆夫人的两个继子继女决心要替她讨回公道,不但恳求容氏三掌事查明真相,还准备请厉氏的二舅老爷来操办荆公子的丧事。
荆夫人的亲舅舅荆管事也从薄氏老宅赶来,诚心希望容氏能够追索真凶、绝不纵容姑息恶人恶事。
容氏七老太爷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本来是不掺和这些琐事的。
但是,有人指出他的小孙子容?和死去的荆公子昨天刚发生过一场争执,容?还扬言要将荆公子赶出梓县。
县衙根据这一证词要传容?去问话。
自幼娇惯的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七老太爷也绝不会叫自己心尖上的小孙子去受这种委屈。
那么,这份委屈只好由别人来承受了。
“老太爷言重了……我……我这样的小人,哪里担得起这么重的话?”
李歪嘴有些受宠若惊,因为七老太爷对待他的态度客气得过了头,甚至连等候在一旁的二管事也不对他板着脸。
“荆家的小子死了,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怎么,二管事问你话的时候,你却说什么也不知道呢?”七老太爷语气和善得像是在和自家的子孙说话。
李歪嘴惯会顺杆爬。
“老太爷,都怨我。我一紧张,就什么都忘了,又不敢瞎诌一些胡话来哄二管事。好在,我现在见到老太爷,心也定了,脑子里也能记起一些事了。老太爷,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这张嘴,全仗着老太爷才敢说上一两句话,天可怜见……”话说完,他的手却还没来得及从眼里揉出两滴眼泪,只能作罢。
“犯什么浑?”七老太爷发出嗔怪。
李歪嘴立即心领神会。
“是是是,”他伸出巴掌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算是自罚,“我这心里头是清楚了,可怜舌头还打着结呢。老太爷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我保证,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要是有半句假话,就叫老天打一道雷来劈死我!”
“住口!在老太爷面前也不知道忌讳!”对七老太爷忠心耿耿的二管事突然变脸,插话打断李歪嘴。
七老太爷年事已高,对生死大事极为看重。晚辈和仆从在七老太爷面前往往自觉回避死字,以免勾起七老太爷的忧思。
李歪嘴再圆滑,他也不是容氏老宅的人,拜见七老太爷的机会不多,平时自然不必被这些不成文的小规矩拘束着。
此时二管事口气中的训斥远大于提醒,李歪嘴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二管事向来斤斤计较,常常苛责老宅里的仆婢。李歪嘴往日忍受二管事挑他的毛病,只因为二管事是七老太爷跟前的红人,他不怕别的,就怕二管事私下对七老太爷说他的坏话。事到如今,二管事故意当着七老太爷的面揪他的错处,他还有什么理由忍耐呢?
李歪嘴心一横,回了几句:“二管事,我是急得什么也顾不得了。要是我这条贱命能换荆公子活命,我绝无二话。二管事要怪罪我说话不中听,我只能认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指望,只求老太爷知道我的心就足够了。”
二管事见七老太爷竟然点头赞同了李歪嘴的歪理,连忙想分辩几句,但他刚开口唤了一声老太爷,就被“正事要紧”这四个字堵住了嘴。
李歪嘴暗自得意,望向七老太爷的目光变得更加敬服。
“趁你记起昨天半夜发生了什么,我就来问你一件事。”七老太爷缓缓说道。
“是。”李歪嘴面上恭敬,心里却在打颤。
“荆家小子的死,和我们家小四儿,到底有没有关系?”七老太爷年老气短,说话总是一顿一顿的。
“没有!绝对没有。”李歪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个回答叫人满意。
七老太爷显得更和蔼了:“好,那我就放心了。”
李歪嘴本以为七老太爷会细细盘问他昨夜的情形,没想到七老太爷的问题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