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招待所的门,眼前的场景让赵蒙生猝不及防。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床边,神情憔悴。
旁边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眉眼间透着几分江南女子的秀气,却因长途跋涉而显得疲惫不堪。
"你们...是徒步来的?"赵蒙生注意到她们鞋子上厚厚的尘土。
怀中的婴儿突然放声大哭,玉秀手忙脚乱地哄着。
"孩子饿了好一会儿了,她...她因为太伤心,奶水都少了。"连长母亲心疼地抹着眼泪。
赵蒙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他转身冲出招待所,直奔连队商铺。
"老傅,快给我两罐最好的奶粉!再来个奶瓶!"赵蒙生几乎是喊着说。
老傅动作麻利地找出东西,突然看见赵蒙生腰间的相机:"这不是你省吃俭用大半年才买的进口货吗?"
赵蒙生毫不犹豫地取下相机:"帮我卖了吧,连长家里更需要这笔钱。"
天色渐暗,赵蒙生和段雨国带着物资来到玉秀住处。
"这些钱你们一定要收下。"连长母亲执拗地伸出布满皱纹的手。
"大娘,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赵蒙生后退一步,语气坚定。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裹,双手递给玉秀:"这是连长的遗物。"
玉秀接过包裹时,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房间里只剩下玉秀一个人,连夜风都显得格外寂静。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一件熟悉的绿色军大衣映入眼帘。
一个精致的拨浪鼓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是用子弹壳制成的,三喜走时说过:"等我回来,咱们的孩子就能玩这个了。"
玉秀紧紧抱住那件还带着硝烟味的军大衣,泪水打湿了肩头。
窗外,月光洒在营房的屋顶上,如同撒下一层薄霜。
夜色如墨,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整个军营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玉秀蹑手蹑脚地推开宿舍的门,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婆婆。
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她沿着营区的小道悄悄溜了出去。
远处的青山黑魆魆的,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
玉秀摸黑走在蜿蜒的土路上,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
这条路她太熟悉了,即便在黑夜中也不会迷失方向。
冷风呼啸着掠过山间,吹乱了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刺骨的寒意。
玉秀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三喜的墓就在山腰上,和其他为国捐躯的烈士长眠于此。
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更添几分凄清。
玉秀的脚步在三喜的墓前停下,月光适时地透过云层,照亮了墓碑上的字迹。
那一行行刻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热。
她的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潮湿的土堆上。
"三喜......"她的声音哽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手指颤抖着抚上墓碑,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一个个深深刻进石头里的字,仿佛就是三喜的轮廓。
玉秀的指尖一遍遍描摹着,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她轻声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梦里的三喜还是那么年轻,穿着笔挺的军装,笑得阳光灿烂。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墓前的泥土。
玉秀闭上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三喜刚执行完任务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可他的眼神依旧明亮,说起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还记得吗,你说要给孩子取名叫'盼盼'。"
她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说是盼着我们团聚的日子,可现在......"
声音戛然而止,她不敢说下去。
玉秀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
"我照你说的做了,孩子现在长得可好看了,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相册。
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照亮了她泪痕斑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