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的两次舞台呢?”我疑惑,“难道那个人格喜欢看跳舞?”
白深一笑,问我:“你下一次上台是什么时候?”
“哦,我今晚就有一个剧场的演出,演出之后近两个月的安排就只有节目了。”我提起来,想起今天是9月30日,也就是林沉岩所说,在第一次循环当中,他最后一次见我的时间。
在这一天之后,林沉岩失去了意识。
而在后来的几次循环中,我们也在这一天相遇,他照例坐在二楼的包厢里,默默看我的表演。
白深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我今晚倒是有空,不介意我和他见见吧?”
我眨眨眼,应了声,有些出神——不会有两个心理医生和一个催眠师都搞不定的人吧?
白深和林沉岩都告诉过我,林沉岩也好、小黄豆也好,他们都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格,而只是林渡舟情绪和记忆外显形式的碎片,因而他们从头至尾、归根到底,都是同一个人,所以他们来到林渡舟的体内,从来都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而是依附于林渡舟而存在,他们以林渡舟为中心。
可如果真如白深所说,第四个人格拥有独立的完整性,他甚至可以以自己的人格特征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那么,他的性质是不是和林沉岩、小黄豆都不一样?就像小黄豆会记得哥哥的所有喜恶,林沉岩会努力帮助林渡舟活下来,他们都站在林渡舟的身边,只有第四个人格,似乎站在他的对立面。
如果淹没在浴缸里,和溺亡在大海里,都是因为第四个人格的出现,那只要我和林沉岩能阻止他,是不是也代表着,这一次,我们可以共同走出循环?
我想起那天夜晚,我在林沉岩的身边,听他说起关于林渡舟童年的回忆。
“街道的孩子们都喜欢林梁,徐冉冉也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大人,”林沉岩讲的明明是林渡舟的过往,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和凝重的神情,看上去似乎也和他一起经历了那些难熬的过去,“而事实上,他酗酒、家暴,每一次出现都像一块巨大的岩石,压得林渡舟和他母亲喘不过气来。”
“但他还是始终在别人眼中扮演着一个贴心的丈夫、一个慈爱的父亲,他利用徐冉冉的信任,对她进行了侵犯。”
林沉岩的话像电流,从指尖钻进去,麻麻地爬向全身,我艰难地开口,“那个上过《心灵摆渡》的女孩子,被林梁侵犯过吗?”
林沉岩点头,“而这段过往,一直到她进行人格融合的时候,才从分离出的徐阳阳的记忆里发现。也就是说,在她遭受侵犯的时候,徐阳阳出现,并且占据了主人格。”
徐阳阳后来患上行尸综合征,给徐冉冉带来了不少麻烦,所以徐冉冉寻求了治疗。
林沉岩却打破了我曾经看到的真相,“徐阳阳的行尸综合征,是在另一个人格的促使下变得越来越严重的——就是那个23岁、刚刚大学毕业的易诗。”
我说:“她体内的人格好像并不能和谐相处。”
“嗯,”林沉岩点头,“易诗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而徐阳阳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易诗不能忍受他的爱被践踏,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和徐阳阳从根本上是同一个人,他和徐阳阳站在完全对立的两面。所以他找到我,希望我能够劝徐冉冉趁早进行人格融合。他从来就不是为了徐冉冉康复,只是意识到自己存在在一个女孩的身体里,他永远无法以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喜欢的人相见,就算能够发展任何感情,也不能得到世俗的认可,他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痛苦,所以想要自尽,而在他自尽的同时,他也希望徐阳阳消失。就是这样。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样是为了徐冉冉好,因为徐冉冉是谁,他并不在意。”
我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所以说,像徐冉冉这样的情况,才是大多数多重人格患者所面临的问题?而你和小黄豆从来都是为了林渡舟,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意识到自己并非一个完整的人格,而是林渡舟的碎片,是他分离出的另一面?”
林沉岩默认了我的言语,我的话在胸口盘旋了良久,才开口道:“那……徐冉冉恢复了那段记忆之后,怎么样了呢?”
“她过得并不快乐,尽管很大程度上已经减弱了人格分裂的痛苦,但她现在必须要承担那些不堪的记忆,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呢?”林沉岩垂下眼睑,“如果我和小黄豆离开,那些记忆就需要林渡舟自己来面对,我怎么能保证他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一点?不仅仅是他自己受到的伤害,林梁犯下的罪,也会每一天都折磨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