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乱象已生,民不聊生,必会离心离德。朝廷虽余威犹在,礼乐尚存,可陛下好大喜功,奢靡无度,又岂是明君所为?”
陆停云侃侃而谈,“若陛下以身作则,克己奉公轻徭薄税,为众役丁布恩施惠,或可安稳人心,延绵国祚。”
陆衡连连点头,叹道:“难为我儿能看到这一层。可惜,若是陛下能听忠臣谏言,克俭己身偃革兴文,承文帝之德行,何愁大隋不兴。”
“只可惜这等老成之言恐不容于陛下,先前谏议大夫力陈西苑奢靡太过,见怒于陛下,阖家被贬至岭南。可怜谏议大夫年老体弱,半途上便生了急病去了。”
陆衡说到此处唏嘘不已,难掩兔死狐悲之感。
陆停云继续说道:“大隋之弊,无外乎世家门阀。自魏晋施行九品中正制以来,世家大族垄断了品第人物;举荐官吏之权,州郡僚佐之辟署,皆为世家大族所左右。世家大族之间又互相联姻,根深蒂固,兼并土地令百姓无可谋生,只得卖身为奴。世家又借此蓄养私兵,令治下乡人只知士族而不知陛下。”
“刺史县令多由世家举荐,属吏依附举主,往往唯其之命是从,置朝廷政令于不顾。”
“天下百姓没了生路,自然揭竿而起,杀的九州倾覆,尸骸遍地,血流成渠,绝了糜烂之风。如此一来,四方之田便可供养百姓;再有豪杰出世,荡平乱世,立不世之功业,得数百载国祚。此乃五德轮转之法,令我华夏骨血延续至今。”
此言一出,陆衡不由色变,看得太通透也不见得是好事。
沉默良久,陆衡叹道:“我欲辞官归隐,也好避过这乱局,只是要妻女与我一同受苦,我心实在难安。”
“阿父何出此言?”
陆停云笑道:“便是淡饭黄齑又如何,这富贵本是浮云,一朝得来一朝又散。只要一家人都能平安,哪里又会舍不得些身外物?”
陆衡思忖一晚,听了女儿这话更是暗暗下决心,定要舍了这富贵权势换些太平日子。
离了书房,陆停云慢行至园中回廊,这府邸乃是前朝官邸,当日买下这处也让白氏肉疼许久。廊上数处飞檐楼阁,确有几分赏玩之处;却不知那皇家宫殿苑囿、离宫别馆又是如何极尽妍巧华美。
正沉思间,却见空中数队阴兵出没,惹的长安城内修行之人无不侧目。
只见众阴兵巡遍街巷坊市,不少左道中人都被锁了去,那些没个来历的散人也被阴神登门问询,举止间颇不客气。
陆停云看的分明,这些阴兵不是城隍所隶属,而是阴世龙庭兵马,不知为何突然大动干戈,扰人清静。
陆府自有官气庇佑,众阴兵不敢擅闯,只守住四方门户不令随意进出,看样子连这等官宦之家也要搜检一番。
正疑惑着,却见水中跃出一条红鲤,那红鲤见陆停云看了过来,忙藏于荷叶之下,装作吸食露珠的模样。
法眼观照之下,陆停云瞧了个真切。这红鲤本是真龙所化,只被人用锁龙针穿了脊骨镇住元神,这才用不出法力也化不出人形,只以红鲤之形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