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也早早起来,先是生了火,烧了热水,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一家人都醒了,便用热水就着些冷水,调成适当的温度,让他们洗漱。
虞怜今儿个穿了浅蓝的襦裙,原是想披她娘寄来的那件皮毛披风,但又想今儿是大年初一,不宜穿那般素净,但名义上的夫君三年孝期未过,也不宜大红大绿,便穿了件淡粉色的大氅,这件是自个儿买来的料子,由陈氏亲手做的,领子用厚料子做了竖领,边角处也绣上了精致的梅花暗纹,系在身上,配上虞怜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当真是人比花娇。
陈氏出来见儿媳穿了这件,果真高兴极了,难得主动伸手拉住了虞怜的手,细细查看,夸赞她生得漂亮好看,没有哪个年轻姑娘比得上,又用手帮她理了理衣服,方才满意点头。
虞怜也回敬她:“哪里没人比得了?您不就是?”
陈氏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眼角温柔的细纹。
老太太、华詹、梅姨娘也都穿上了陈氏准备的新衣裳,他们本不讲究这些,但图个喜庆,穿上后也果真焕发了新的精气神。三个孩子更是穿得崭新漂亮,捏着新棉袄的角子跑到娘亲和嫂嫂面前转圈圈,炫耀自己的新衣裳。
待一家人洗漱完毕,梅姨娘早膳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上邑村这边讲究大年初一早上第一顿得吃丸子,甭管是肉丸子还是素菜丸子或者甜圆子,甚至是鸡蛋都可以,只要是圆形的就行,占了个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好寓意。
小孩们嗜甜,早几日便央着梅姨娘要做甜丸子,梅姨娘拗不过给做了芋子芯的丸子,撒上红糖,做成红糖水丸子,加上几片煎好的生姜片,吃完一碗人便热了起来,比什么都抗冻。
大人尤其是华詹,最不喜吃甜,肉丸子符合他的口味,肉丸汤里加了面条青菜菌菇,最后撒上猪油渣子,色香味俱全,他一人吃了三大海碗才停下筷子。
饶是如此,陈氏也有些诧异,自己相公自己知道,自家中出事后,他鲜少有开怀的时候,即便心情不错时,仍然没有太大的好胃口,农家碗大,通常他只吃一碗便饱了,再多也不会超过两碗,今儿个一早便有这样的好胃口,一口气干了三大海碗,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凝神望去,见相公虽面色不显,仍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严肃脸,但眼角细细的纹路,昭示着他心情还不错的事实。
这是为何?
是因为今儿个是大年初一?
陈氏没想明白,见相公吃了这么多,就嘱咐他一会儿出去走走,散散步消食,别撑着了。
竹影也吃了三大海碗,他是个年轻强壮的小伙子,又一向乐意出力干活,每顿都吃得不老少,倒是不让人意外,竹影吃完抹抹嘴巴,最甜夸道:“梅姨娘,你做得丸子最好吃了,要不是肚子里装不下货了,还想继续吃。”
梅姨娘最喜欢这个黑俊黑俊的小伙子,嘴甜能帮她劈柴干活,哪有不讨喜的?捂着嘴笑:“吃饱了上街溜达寻摸寻摸,若有合适的姑娘抓紧聘回来早些成家才是正事。”
竹影脸蹭一下红了,放下碗筷,一溜烟往外跑。
华詹也在这个时候,背着手,不急不慢出去,虽是悠闲稳重的姿态,但若仔细瞧,他步伐分明比平常迈得大了些。
一家人顾着吃饭,倒是没人注意。
吃完,虞怜把三个孩子招到面前,一人给了五个铜板,叫他们出门找村里的小伙伴玩耍,顺道去给小夫子拜年,也不知赵寡妇身子好了没,若是没好,那少年只怕也没什么好年可过,便是再能干,一个少年郎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三个孩子揣上嫂嫂给的铜板,又带上了梅姨娘做好的吃食和肉丸子,一道去小夫子家拜年,准备过会儿再绕道去二大爷家找豆子们玩耍。
虞怜自己在院子里溜达消食,脑子里慢慢地想事儿。年前库存的罐头全卖出去了,还从李夫人那收了一大笔加盟费,加上先前腊八节前挣的那七百两银子,她手上攒了不少的银子,这些银子能过完年能干什么?
是继续卖吃食扩大生产,还是琢磨些别的门路?
想着想着,便见竹影和公爹一前一后进了院门,公爹背着手大步进来,严肃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周身却有一种古怪的气场,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虞怜视力不错,还望见她公爹眼睛微微发红。
竹影则搭头耸肩,低垂着脑袋,慢慢挪步进门,一副心虚又慌张的模样。
虞怜喊了声爹,她公爹远远地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僵硬地勾起唇角,“慈爱”点点头。
虞怜:“……”
等公爹走远了,她喊住了竹影,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