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景明抓住从华盖殿到奉天殿的这一小段时间,低声劝慰:“之后也没什么了,就是些繁杂的流程,你去车里等着,让顺宁过来替你吧。”
林星火难得的有些不甘心,他确实不争不抢,咸鱼一条,但也想要看看这个替代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摇摇头,将付景明往前推了推:“没事,只是刚才文华殿的龙檀香有些浓,呛得不舒服,已经没事了。”
付景明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两步,仍是放心不下:“你还是回去吧。”
报时的钟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林星火紧走两步,几乎和付景明并肩而行:“殿下,正事要紧,快走吧。”
付景明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刚才发生的事情在付景明脑中快速回转,他很快便找到了林星火执着的原因:“那份卷子,你……”
林星火点点头:“我看出来了,确实……很有意思。”
“所以……”付景明一时有些激动,声音不由的放大了几分。
周围的官员循声看过来,却只看见太子和一个脸生的小太监激动的说着什么……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见林星火已经开始不自在了,付景明赶忙调整好状态,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等没人注意这里后,付景明压低声音问道:“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同你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想到这个,林星火便有些失落。
云旗和他都是穿越过来的,但现在云旗顶替了他的位置,而他被抛弃了,所以是不同的。
就算曾经是一样的,现在也是不同的。
“当然是不同的。”付景明的想法与林星火不谋而合,他轻叹一声,“他只要一句话便可影响科举的选拔,你却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
话一出口付景明就后悔了,赶忙岔开话题:“孤本想借着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有些得用的人才,但却被搅得一团糟,好在榜眼还算有些本事。”
新科进士们换了朝服和三枝九叶帽,从午门进宫,此时已到奉天殿前广场。
付景明没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他点手叫过一个小太监,指了指队伍中的空缺:“怎么少了个人。”
小太监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惋惜:“是榜眼叶大人。叶大人从殿试回来就一直不好,昨天晚上过身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付景明还是感觉不寒而栗
不仅是因为叶照露的死,更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足以动摇大晋江山的存在,他勉强保持镇定:“父皇知道了吗?”
“已经派人去回了,只是时间上恐怕……”
付景明随口嗯了声,脸色铁青的往奉天殿走去。
林星火只当他是因为叶照露的死而伤心,忙在一边安慰道:“没事,也许还有好的。再说,科举也不止这一年,都会好的”
“或许吧。”付景明长叹一声,迈步进了奉天殿。
皇帝由导驾官引导着,从华盖殿转到奉天殿升座,文武百官如常朝侍立,鞭炮与奏乐齐鸣,传胪开始。
新科进士们在殿外丹墀两边站立,执事官高举放有黄榜的榜案,在丹墀御道上放定,传制官高唱:“有制!”
众贡士跪下,传制官展开面前的皇榜,宣道:“天佑十九年三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一甲:状元,京都人,云旗;榜眼,川渝人,叶照露……”
宣旨完毕,众进士随着口令俯、起、四拜。
皇帝看着队列前排空出的位置,皱眉问道:“榜眼人呢?”
传胪仪式仍在继续,只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悄悄退出了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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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官举着皇榜案出了奉天门,这代表着无数人前程的皇榜粘于长安门外。顺天府的官员已经准备好伞盖,要将新科状元郎风风光光的送回家中。
内侍匆匆返回,面色凝重地附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微微皱了下眉,眼中闪过痛惜,叹了一句:“可惜了。”
所有人都屏息看向坐在大殿上的皇帝。
皇帝点手将礼部尚书叫出来,吩咐道:“榜眼病逝,朕实在痛心,追封为编修,丧葬的事情,便由你负责吧。”
礼部尚书领旨。
奏乐声又重新响起,文武百官依次入班,致词官于丹陛中跪定致词:“天开文运,贤俊登庸,礼当庆贺!”
接着又是钟鼓与鞭炮齐鸣,皇帝缓缓起身,内侍为皇帝披上披风,护着送皇帝离开,文武百官也依次退下。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奉天殿,顷刻便恢复成之前寂静的样子。
付景明与林星火到达宫门时,正看见云旗的伞盖从承天门的正门出去。
阳光从云中照下打在伞盖上,让本就华丽的伞盖看上去竟像是纯金打造的。云旗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花,骑于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承天门的正门只有皇帝能走,便是皇后也只有在大婚的时候能从这门过一次。而云旗仅凭着他那三言两语的四书,便以状元之名,风风光光的出了承天门。
队伍走远,两人都有些颓然。
付景明快步上了车驾,直到等两人都坐下,才在对林星火轻声安慰道:“林家很快就会平反了,等到三年后的科举,你也能从这个门走出去。”
林星火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上面,他随意的嗯了两声,半天才缓过神。
三年后?
按照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别说三年,他一年就噶了。再加上云旗的不确定因素话,可能还会更短。
想到这个,林星火便更加失落了,他靠在车厢上,有气无力的回道:“借殿下吉言,只是星火恐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