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归期,试问归期,公子何不归?
戴云有些困意,走进书房躺在软榻上安然入睡。连日来一直骑马奔波,他早已疲惫不堪,前几日在异国不敢睡,现在回到安全的蔡州,自然无须担心安全问题,呼呼大睡。戴俊来离开时特意交代过无事不要惊扰他睡觉,这座宅院显得异常安静。
不知他睡了多久,再次醒来之时是深夜,他坐起身,瞧着四周黑漆漆一片,穿好鞋,在书房中慢步走着,轻轻打开窗户,手握凌风剑跳到窗外,在小院中练剑,静谧的小院中只能听得见他挥剑的声音,地上落叶发出的沙沙声。练完一套快剑秘诀,戴云强行压制住体内的那个强大气流,将手中的凌风剑放回剑鞘,深吸一口气,脸色瞬间变成正常的白色。
“谁在那里?快出来!”戴云发现院中有人在偷看他练剑。
突然间戴素梅身披一件白色披风迎着戴云走过来,笑盈盈地说:“公子,深夜子时,更深难眠,何故来此练剑?公子此次出使汉国还顺利吗?”
戴云瞧着面前之人,今日的戴素梅早已不是昨日的谭丽,面露难色,低声说道:“一路走来,尽是劫难,一入汉国,漫天黄沙,湮没官道,初入宁阳城,胡人,胡舞,胡俗,皆是凶险;迷药入壶,算计人心,贵人相助,刺客行刺,匕首淬毒,命在旦夕,情缘未了,师太相救;重回驿馆,金殿辩论,杀人诛心,结盟达成;归途茫茫,黄沙漫天,无休无止,掩埋全身,亲卫相帮,过境归家。出使艰辛,步步荆棘,甚于朝堂漩涡。这一遭生死历劫,孤身前行,前路茫然,何处是归期?”
听着他的描述,戴素梅早已泪流满面,轻声叹息,“公子,路是人走出来,既已选择前路,何惧前路艰险。当初公子甘冒杀头之祸救下奴家,今蒙义父不弃归于蔡州,义父明知大康兵备不足,依然选择带兵御敌,明知不敌而敢向前冲,想必这就是百年世家戴家世代相传的东西。公子初入朝堂,不惧璟王势力,早已树下众多敌人,只能前行,毫无退路,日后望公子多多保重,家父曾经深陷朝堂无法自拔,终落得全家惨死的下场。奴家不希望看到公子步家父的后尘。”
戴云不敢叹息,只是轻声回了一句,“素梅小姐,夜已深,早些歇息。戴某对未来自有谋划,自有化解劫难之法。一入庙堂,身不由己,我不度人,他亦度我,恩恩怨怨,无休无止,至死方休。历来如此,明哲保身之人可独活,亦无师无友,孤独寂寞。人生何故如此?”
戴素梅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一知半解,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对于这一世的恩恩怨怨,戴云早已没有选择的权利,前面的路戴家人提前铺好,他只能沿着世家的路继续走下去,不论是生,还是死,百年世家的荣耀逼着他一直向前,继续向前,一直到大康灭亡的那一日。
练完剑的戴云重回到书房,用打火石点燃烛台上的蜡烛,亲自研磨,拿起毛笔,在奏章上写着,第一行字是:
臣戴云启奏陛下 出使大汉结盟
微弱的烛光映着他英俊的脸庞,毛笔在奏章上快速旋转,轻轻合上奏章,此时已是丑时一刻。这份奏章今日申时前必须呈给陛下御览,他不知道前路如何,也不敢去想。大康与大汉结盟已然达成,大康只差一个动手的时机,具体来说就是一个出发收复失地的开战借口。这个借口,他已替陛下找到了。
戴云趴在书案前睡了几个时辰,醒来之时,戴俊来带着郑四山进入登云巷十八号宅院。戴云将昨夜写好的奏章递给戴俊来,严肃地讲:“二叔,这份奏章连同那名大秦刺客一同入京,烦请二叔安排快马,今日必须让陛下看到,大秦刺客交于陛下禁卫军。此事十万火急,望二叔妥善安排。”
戴俊来第一次看到戴云如此郑重的样子,将奏章和大秦刺客一同交给郑四山即刻启程前往京城。
对于分别,戴俊来是很不舍的,他亲自送戴云和薛恒离开蔡州地界,道了一声“珍重”。区区两个字,也饱含着亲人之间的深情厚谊,这就是最真实的情感。
从蔡州到京城的快马急报这一次又跑到了戴云前面,戴云的奏章和那名大秦刺客在申时同时进入皇宫,大秦刺客被禁卫军亲自审讯,刺客最终扛不住酷刑全部招供。高世尧坐在御书房的软榻上,看着戴云的奏折,又瞧着的大秦刺客的供词,站起身,不停地踱步,低头思虑着,“戴云在奏章中说得很清楚,大汉的结盟只为夺取被大秦侵占的乾州,大汉三皇子陈锋企图建功取代太子成为大汉监国之人。大汉的内政于大康有利,而开战的理由仅凭一个大秦刺客的口供远远不够。如何才能服众?”
高世尧看着站在身旁的段公公,低声问:“天福,与秦国开战不难,开战的理由如何选?”
段公公笑着说:“陛下,此次戴大人出使汉国,大秦使臣派人多次暗杀。杀我国使臣如同杀我国百姓,如此行径,我国定要讨伐。戴大人此次出生入死,当得此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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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尧满意地点着头,继续问:“大秦暗探都掌握了什么消息?文肃侯可有应对的策略?”
段公公一甩拂尘,“陛下,文肃侯已提前做好安排,蔡州地面上的消息全是假消息,只有一条是真的,那就是大康使臣不日抵达蔡州。”
高世尧拿起戴云的奏章又看了一遍,笑着说:“明日早朝议一议此事,今夜戴云能否抵达京城?”
段公公笑着点头,“戴大人做事周全,办事谨慎,今夜定能抵达京城。”
高世尧感叹一声,“戴云这个性子,和戴右相一模一样,雷厉风行,从不拖延。从出使汉国到返回京城仅仅十日,如此人才可堪大用,可以做太子的老师。”
段公公说:“戴大人遇到陛下是他的福气,是陛下慧眼识人才。”
高世尧心情舒畅,“就你这个奴才会说话。这话朕爱听!”
世人都爱听奉承话,上至皇室宗亲,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奉承话永不过时。戴云在奏章中已然把行刺和暗杀写得很隐晦,依然被高世尧看出来,字里行间的悲凉与侠义已侵入他的内心,如此精彩的出使大戏被戴云写得简简单单,好似很平常的一件事而已。
生活中平常的事情很多,比如郎君与娘子平淡相守,劳累一天有人相伴,有人思念日夜得不到的爱人。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坐在小山凉亭中眺望着远方,思念着那个从未告知归期之人,只见她双手托腮,心中暗自咒骂一番:
这个人,离家已十日,一个消息都没有,叔父都回来了,也没透露一个字,合着所有人都知道公子的消息,就瞒本女子一个人。
花雪儿站在小山下面,看着凉亭中的这个人,“清雅这是要做什么?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公子要从蔡州回来了,她这是要作什么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