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新的记忆里，宁期竟然捧着一本封面印着《庄周梦蝶》的绿色精装书，煞有介事地为她读：“在蔚蓝的大海上，住着一名可爱的人鱼公主。渐渐地，她长大了。让我们称她为人鱼女王显然更为合适，因为整个海域里除了她这么一条人鱼，什么也没有。

“为了消遣孤独的时光，人鱼女王在海上搭建了‘海市蜃楼’，那是非常漂亮的海之城堡，如果没有在其中居住过的话，你很可能会认为它只是光的折射造成的幻觉呢！……后来，海浪卷翻了渔人们的船帆，把贪心的人类倾倒在海水里。

“人鱼女王好心地救下了这些人类，让他们生活在自己的海之城堡里。后来，人们接二连三地找了过来，他们见到漂亮的城堡后都想要留下来，还呼唤自己好多好多的朋友。人鱼女王把他们当做朋友，搭建了越来越大的城堡供人类居住，叽叽喳喳的人类则或多或少地丰富了人鱼女王寂寞的生活……”

那时听故事的她还只有五岁，很快就困了，揉着眼睛问哥哥：“然后呢？”

宁期继续说：“但人类是贪心不足的。越多越多的人来到海之城堡，有的人想要拥立自己的‘人类王’，有的人想要更大更宽敞的房间，还有的人甚至希望把人鱼女王创造海上奇迹力量夺走……他们越来越多地在海之城堡打架，甚至分成了不同的派别，把那里搞得乌烟瘴气，人鱼女王非常愤怒。”

靖子几乎睡着了。

后半段她怎么也听不清。

长大后她找出宁期拿的那本《庄周梦蝶》想要看看结局，可是上面根本没有人鱼女王的故事。去问宁期，他不负责任地让她猜。

靖子只好自己想了想，如果她是人鱼女王的话，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城堡掀翻，像当初海浪掀翻人类的船桨。把人类全部都赶走就好了。

宁期在电话里听她这么说后还沉默了一会，他说：“城堡里的人类大致分出了胜负，获胜的派别组织了谈判，邀请人鱼女王参加。他们还拟定了‘不打架’条约，当然条件都是让人鱼女王保障他们的特权。”

靖子：“……人鱼女王同意了？”什么奇葩的故事！

宁期说是的，或许是为了投降的那些人类不再受折磨，人鱼女王还用曼妙的歌声洗涤了海上人类的记忆，让他们接受他们生来就不平等的事实。公平起见，她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变成人类加入他们的生活。

“这根本不是小孩应该听的童话。”靖子只能这样评价。

“靖子，”对面的宁期似乎叹了口气，“那你以前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会认为这个故事里的人类之所以会打起来，都是女王搭建漂亮的城堡引诱他们前来的缘故吗？”

“……如果你不是在开玩笑的话，”靖子硬着头皮回答这个对她来说直白到愚蠢的问题，“他们会打架是因为自己的贪婪，就算不是在海上，也会在别的地方争起来。编这个故事的人好像相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故事里的人鱼女王就该支棱起来，她并没有责任为赢了的人类服务、陪输掉的人受苦……甚至把她自己的地盘拱手让人的。”

“好！”宁期说。

靖子甚至听见电话那边传出他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