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跟霍烟一起, 一人负责上,一人负责下,一起用力, 水平着揭起裱框的上半层。
尘封的颜料气味在空气里散发,戴着手套将画布小心翼翼取出, 放到一旁的绒布。局部照明电筒朝内部侧壁一照,果然,在不起眼的边角,还有一层螺丝。
“这些螺丝是干什么的?”霍烟问。
“这种位置的螺丝管内不管外,跟裱框没有关系。”蓝苏解释。
“也就是说......”霍烟的眼皮一跳,“真的还有一层?”
“嗯。”
同样的手法,蓝苏借着照明电筒和放大镜,拆下内部的8颗螺丝,谨小慎微地取下外人以为是底板,实际却是隔层和封膜的单薄平板。眼前所见,蓝苏一辈子都忘不了——
一整幅画卷静谧地沉睡在裱框里,时间久远的颜料散发出古老陈旧的气味。那是失传已久的名画——《黑山》。
画师用色暗沉,乌黑的山脉绵延起伏,将黑夜一并玷污。浩瀚的山峰占据画布的四分之三,精妙的调料配色让山脉与同样幽黑的夜空间错相隔,纤细的笔触精致到可以看清山上每一棵乔木的叶片。凑近一看,可以看到画布表面立起的纤维。站远一望,整幅图构造出夜空下浩瀚的山脉,一片凝重,幽深昏暗,而这样的深沉却被当空一轮明月烫了个洞。月色皎洁,倾斜万千月光汇入河流,从山谷深处涌现,勾勒出九天银河的蜿蜒纽带。
极致的黑之下,耀眼醒目的,是极致的白。
《黑山》描述的从来不是黑,是白。
而那些浑浊的黑,不过是为这幅画产生的贪欲的灵魂,在地狱里挣扎出的污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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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的冬天,苏见鸿夫妇意外身亡,苏家大宅付之一炬,烧成废墟。
霍烟清晨打开卧室的房门,正好看到父亲坐在窗边的身影,正对着光,落在霍烟眼中,却只有一个佝偻的背影,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好像在窗口坐了一整晚,一夜之间,鬓角的乌发变得雪白。
“小烟,想不想回国,回去看看爷爷?”霍恺生问她。
“不想。”霍烟很直白。
“为什么呢?”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给我打电话,说很想你,你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