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大小的泪如同断了线般滚落下来。
一张小脸愈发通红,双唇渐渐煞白,而后染上一层青绿。
此幕吓坏了梵昭,原本他只是想警告警告她,他以为她会求饶的。
手上的力道小了三分。
因此,花月吟才得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在等待她开口求饶。
花月吟却只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将脖颈凑得紧紧地贴着他掌心肌肤:“皇上动手吧!能死在你手里,妾身死而无憾。”
下一秒,殿内传来碗盘摔碎之声,将殿外的丫鬟太监吓了一跳。
她瘫坐在他脚旁,任由他将屋内的茶盏、花瓶、古琴、灯架摔得稀碎。
“朕只是想听你服一句软,有这么难吗?”
“从前容易,如今却难了,皇上可曾听说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花月吟,朕待你不薄。”
“妾身待皇上又何曾不是真心实意?我从十五六岁就跟了皇上您,这些年我图过您什么?我一无父母族亲,二无子女,我所图的,不过是皇上您也真心待我,多爱我一点。”
“朕爱的是曾经那个刁蛮可爱的你,并非如今这个心狠手辣的妒妇。”
“妒妇?皇上这话是何意思?”
“昨夜沈才人误食红花差点流产,后来查出是她宫中名唤落雨的宫女暗中下药,而那宫女在慎刑司已全部交代,说是受你指使,以黄金百两买断沈才人及腹中孩儿性命,事先的二十两黄金已在她交代的后院小径土地里挖出,你还有何狡辩?”
这一切问话,皆在花月吟意料之中,她眼里噙着一汪泪,垂眸时目光变得暗淡:“那便将我宫里的人都抓去审问拷打,看有没有人知道此事,若此事为真,严刑之下必能撬动一些人的嘴。”
“她说她是受我指使,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皇上难道要听信一面之词吗?”
“再说黄金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前阵子嫁妹已掏光了妾身所剩不多的积蓄,这些日子皇上愈发冷落妾身,并无额外赏赐可得,妾身又无父母族亲帮衬,要拿出黄金百两谈何容易?”
花月吟如同一抹萧瑟悲凉的秋风,双眸若破碎琉璃般盯着梵昭,令梵昭有一刻心软:“好,你既光明磊落,自是不怕查的,来人,将落雨带来欣合宫,朕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何人说谎。”
“等等。”花月吟拦住准备通传消息的洪广,“皇上,若是事情水落石出,的确是您错怪了妾身,又该如何?”
这一句话将洪广吓得替她捏了一把汗,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居然敢跟九五至尊谈条件。
“你想如何?”
“妾身想远离皇宫,去苍斡山尼姑庵带发修行。”
梵昭冷笑一声,神情是前所未见的阴冷:“我瞧着你定是疯了,皇宫岂是你想留就留想走便走之地?”
“多年情份走至如今田地实不是妾身所想,怪只怪事与愿违、男儿凉薄。”
“好一个男儿凉薄,那朕便如了你的愿,彼此了断,大家清静。”
这一刻,一股怒火窝在梵昭心头无处发泄。
他将视线烦躁地从花月吟身上挪开,见洪广仍木头似地杵在那儿,终于忍不住对准其小腿就是一脚:“看戏吗?还不快滚。”
吓得洪广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
他刚出来,满心担忧且好奇的小刘公公便凑上前:“师傅,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要疯了。”
“谁要疯了。”
“你!你要疯了!我也要疯了!”
小刘公公莫名其妙讨了顿骂,有些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生气,仍笑嘻嘻地快步跟着师傅往外走。
只听得洪广小声碎碎念:“宫里这些娘娘主子一个二个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迟早一天咱家要被她们折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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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话啊!小刘公公听后心下吃惊,同时又觉着师傅这番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好笑,急忙掏出折扇为其扇风:“师傅消消气,消消气。”
……
很快长孙喻便带着手下将落雨押到了欣合宫。
烈日炎炎下,欣合宫奴仆全被召集到院中,因见眼前如此大阵仗,又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个个心皆悬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
“微臣参见皇上,璃昭仪。”
“免礼,这落雨不是说她与欣合宫暗中勾结吗?人全在这儿了,让她一个个的认。”
“是。”
长孙喻领命后走到落雨身边为她松绑,声音极轻地道:“姑娘还请配合些吧!说不定你供出那人,皇上一高兴还能轻饶你些。”
落雨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长孙喻,她心里知道昨夜自己所经之事若是这长孙喻不点头,那些个狗腿子是万万不敢的。
所以她恨他——为何他随随便便的一个决定就可轻而易举毁了自己清白。
然她也清楚长孙喻此时所言有一定道理,只得好好配合。
她的目光在一张张面孔间辗转,却始终无所获。
“大人,奴婢想走近一个人一个人的仔细看。”
于是,她在狱卫的押送下细细观察了每一人,可令她心寒的是并未搜寻出当日那副面孔。
“还是找不出吗?”
“这……”
“你只管如实答便是。”
“启禀大人,这些人里并无奴婢当日所见之人。”
“你确定?”
“千真万确。”
“这……”这令长孙喻犯了难,明明此案即将水落石出,偏偏此刻又走进了死胡同。
还不等他请示,梵昭的声音已经响起:“洪广,去请个画师来。”
此言一出,大家便明白了他意欲何为。
上一刻还甚感绝望的落雨眼里立刻闪过希望的亮光,她咬紧下唇,目光如狼般凶狠地盯着花月吟,心中暗暗发誓——我不得好死,你们谁也别想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