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在了梦里。
殿中尽是白色的幡旗,幽微的雅乐声吊诡至极,像是在呼唤亡者的魂魄,更令她感到心中发寒的是浓郁到呛鼻的冷香。
身着深色礼服的帝王就像祭司般孤身站在她的前方,他的面容隐匿在冕旒之后,俊美而妖异。
至此,她终于明晓李澹所做的一切。
他在招魂,从崔琤死后他便从未停止过呼唤她的心魂。
而他所用的引子正是他常用的冷香,她与他一道生活了十年,这种香气已经无声无息地蔓入了她的肺腑、她的魂魄里。
上次在郇王府中她就回来过一次,但那时她应当是昏迷的,她借助他的神魂听见了宫女的对话,也听见了她的小郎君的哭声。
然而他得了门路,因此更加疯狂。
崔琤哑声说道:“你还做了多少阴私之事?”
她突然有些无法理解李澹的疯狂,她死前他是多么清醒理智,连她的生辰宴都不会多停留一刻。
然而在她死后,他就像得了癔症般。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李澹单膝跪在地上,他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庞:“别怕,令令。”
他的左眼深邃幽沉像是透不进半点光,而他的右眼却恢复了澄净清浅,似是有金凤在其间游走。
崔琤愣愣地看着他满是血痕的手腕,他右手的小臂仍在渗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入祭坛中央的红色阵法里。
世间再没有比真龙天子的鲜血更强的朱砂,所以他选择以自己的鲜血来画制大阵。
他最善丹青,还对堪舆颇有造诣。
这样的天赋几乎是推着他走向这条邪路。
但是他并不后悔,哪怕只是再见她一眼,他也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李澹温声说道:“吓到你了,令令。”
他似乎不愿让崔琤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李澹偏执地想要保持完美,保持温雅君子的模样。
大抵是因为他心中也清楚,崔琤最爱他什么时候的模样。
李澹自负的背后是难言的卑微,他也知晓自己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二表哥,但他仍竭力地扮演着光风霁月的君子形象,好借此来使崔琤的目光能够更多地停留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