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奇怪。”她倏然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奇怪的人。”
她仍然抱着锦被,裸露的双足在床边轻轻摇晃,就像是在拨水一样,那日李澹在上林苑找寻到她时,她正这样抱着猫坐在水边。
崔琤轻声道:“既想做君子,又没做过半点君子该做的事。”
她发间的香尽数落入了李澹的掌心,像火星般落入他心间的荒芜,那被利刃穿刺过的心口瞬时灼烧了起来。
“他还总是欺我、骗我。”她的睫羽轻颤,“世上便没有比他更糟糕的人了。”
“是。”李澹哑声说道,“别相信他,也别爱他,令令。”
她能感觉到他是在害怕,害怕她被前世的他哄骗,害怕她彻底地将神魂留在那个世界里。
这一刻李澹的面容终于和前世的年轻郇王相重叠,但此时外间没有月亮没有烟火,只有烈烈的寒风与将要落下的深雪。
他肮脏的魂魄在炽火中燃烧经久,恢复了最本真的澄净。
事实上他一直与前世的李澹不一样,不然她也不会一直误以为他没有转生。
他的身份是假的,但他的热忱与真挚却不是虚幻的,他的这颗心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能继续跳动起来的。
他既是旧人,也是新人。
崔琤抬起眼眸,她的眼尾泛红,卷翘的睫毛着沾着点点晶莹的泪珠。
“我知道,二哥。”她轻声唤道。
李澹胸腔中的烈火烧得更盛,几乎灭顶的保护欲让他生出一种怪诞的念想,他想要生出一对羽翼将她庇佑在其中。
但他旋即他冷静下来,这种偏执的保护欲与掌控欲有何区别?
心间悸痛得厉害,仿佛再看她一眼就会炸裂开来,他嗓音沙哑,几乎是想要夺门而出:“好好休息,令令……”
李澹轻轻地搂抱了她一下,他刚要转身离开衣袖再次被人拽住,崔琤的力道不大,但他不敢挣动生怕会碰到她,两人的手臂触在一起时,他的呼吸都停滞住了。
外间的寒风更加凛冽,鹅毛般的大雪再度落了下来。
外衣落在地上时,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雪白色的里衣染上一点杂色都会格外醒目,而他的右胸口前泛着一大片薄薄的淡红色,就像是再度崩裂开的旧伤痕。
那是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