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几乎像一种温柔的凌迟。
“小初老师,你倒是给我指教指教,深更半夜,你给我送一对戒指,我怎么样才能不误会?”
初弦维持原本姿势,壁灯光线潦草,但她的五官全然经得起这种堪称凌乱的描摹。
“这是理查德夫妇赠给我的。我说太贵重,可他们执意如此,我不敢收。您是我领导,我想着转送给您。”
实在不是天衣无缝的说辞。
“他们送给你,就是你的。”
初弦固执地摇头,语调里掐了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绵,往前又递了递。
“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你。我想,或许你也喜欢银杏......最起码不讨厌。”她咬了下薄红的嘴唇,语气闷闷:“你要是不想收,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贺清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骨节嶙峋的手背碰下蓝丝绒的盖子。
“你给人送戒指,只送一个,是什么意思?”
初弦抿抿唇,镇定的语气,可其中几个黏连的字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略微咬了下嘴唇,“我知道呀。所以我不送单个儿给你,送一对。”她顿了下,又说:“理查德先生告诉我,这是一对奥利地王室夫妇的纪念品,他们一辈子相亲相爱,临别之际,两人先后脚离开这个世界。”
贺清越碰到她的手,她体温似乎一贯不高,肌肤很凉。
暖气开得充盈,贺清越示意她坐下来说话,自己去流理台给她接了杯水。
玻璃杯塞到她手中,另只手握住的蓝丝绒盒子规矩地放在贺清越办公的笔电旁。
初弦指尖沿着杯口凝涩凹槽游走,小猫似的喝一小口。
“我是真的想给您回礼。您要是不喜欢,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声音很软,贺清越有些受不了,他翘着腿,想起宋思窈砸过来的那包烟,被小姑娘清清落落声音勾起来的烟瘾骤然荡然无存。
太难抽了。
贺清越烟瘾不重,但十几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戒掉。
他捻了捻手指,不在她面前抽烟,这点自制力还是有。
L字形的沙发很宽,初弦侧身挨着扶手,与他隔了一段距离。
贺清越笑了笑:“三千七百五十万——”
无不打趣,尾调悠悠。
她难捱不安地动了动,十个流玉般的手指如藤蔓勾勾缠缠绞在一起,为难极了。
再侧身,肘弯卡在一旁摆放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唱片机的圆几,玻璃杯放得很边缘,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玻璃杯会被她碰倒。
透明的水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