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要收他的碗,贺清越轻轻排开她,模棱两可丢一句:“在我们家,没有做饭还要洗碗的道理。”
那股如影随形的不真实和荒诞感,终于在贺清越熟稔自然地端着两个碗放进水槽时水池时攀升到了顶峰。
南城权贵之首的贺家太子爷,在这不足三平米的狭窄厨房里,围着个粉红色的印着碎花图案的围裙,背手拨动锃亮的鸭嘴水龙头,一束激流而下的透明水柱浇在他筋骨分明的虎口,斜斜打落的灯光虚描出他此刻神情——
没有不耐和厌烦。
初弦站在门口,不知想什么,圆鹿眼懵懵发直。
洗碗时连带着锅也一起洗了,顺便还拧了张粗黄色的抹布擦拭灶台。
等他收拾好,初弦回头看一眼时间,安静无声地,已经走到了八点过一刻的位置。
收纳碗筷时顺手取了一个玻璃杯,他张望一眼,这里没有安装净水器,喝的仍是水壶里刚刚烧开的热水,他接了半杯,已经不烫了。
一只手撑着洁净灶台,略略低眼,离他几步之外的小姑娘好像在发呆。
“想什么?”
喝空的玻璃杯随手放在一旁。
初弦像是记起了什么,忽然抬眸,清凌凌的大眼睛没有恶意和试探。
“贺先生,您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来研究院?”
她在某些时刻聪明极了,某些时刻又笨得可爱。
他转过身,水流声哗哗,冲洗干净的杯子放回原处,出门时,不忘随手关灯。
“说顺路,你相信吗?”
她当然不觉得是顺路。
果不其然,细弯的两道眉干巴巴地拧在一起,初弦沉吟片刻,惑声道:“总不能......是要问我拿雨伞?”
贺清越就笑:“还真让你说对了。”
初弦愕然,倒不是相信他的说辞,而是没想到他会顺着台阶往下接话。
他看她舒展双臂穿上外套,坐在门口一个木藤编织的小矮凳换鞋。
她脸上有小孩似的哭笑不得,初弦挽了靠在墙角伞架中的黑色英国伞,触感温润的手杖刻着英文的品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