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事先有所猜测,但听到这句话,心脏深处还是有一种被击中的错觉。
无论是软装还是硬装,这间房的布置思路几乎和她先前租住的房子差不多,甚至几个只有长年累月居住才能发现的微小细节,她都能找到相互对应的饰物。
他那天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却能捕捉到那么多与她有关的生活片段。
尤其是那架钢琴。
突兀得根本不能出现在她十一岁以后的人生。
“以前的家不能回,租的房子也算不上真正的落脚地。你对黄立勇一家有顾虑,对终南别馆同样如此。”
他眼神好温柔,语气也是。
“没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是我冒犯。你当然可以选择不接受,永远不签字也没关系。但我想让你知道,你在南城,永远有一个不会关灯的港湾。”
像是那排曾经熄灭了很久的路灯,她每次回家,都要亮起手机电筒的长街。
明明可以看见永恒耸立的低矮建筑群,可她就是有种错觉,这条路走不到尽头。
“没有钥匙,所以你离开的时候不必告诉我。初弦,你是有选择的,而我愿意等你选择我。”
她抬手撑了下白皙前额,顺理成章地遮住微微潮湿的眼睛。
“......太犯规了。”
眼泪不受控地积蓄,雾似的,蓬起一团柔软的水意。
微微耸了下鼻端,初弦背手揉揉眼眶,笑声模糊。
“大学那几年,每次填家庭地址,我总写南大校舍。早些年我和我妈住在环京路那一块,她去世后,我不敢回房子。后来,黄叔叔接我到他家,我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我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对我的付出和好意?”
老城区也好,终南别馆也好,她就像每年固定南迁的候鸟,只在每个地方短暂停留。
她自说自话,贺清越揩去她眼中跌落的泪,热意惊人,烫着骨节。
“我钢琴学得一般。考过业余十级,没再精进。现在笼统背奏弹的曲子不超一只手。小时候条件还行,我妈给我买过一架珠江,我没带走。后来黄叔叔又买了一架珠江,一模一样的型号,就连琴凳的高度,都调整得和家里那架钢琴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言下之意,纯粹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眨眨眼,清亮干净的一双眸里没有脆弱,她仰脸笑起来,衬着眼尾一点儿沁人的红。
“我有点感动。我算过我的存款,大概还要奋斗三十年才能买得起研究院附近的房子。”她真心实意地简直看不出来是在哄他:“谢谢您,贺先生,让我提前三十年实现我的梦想。”
这姑娘情绪转变得快,他也不愿揪着让她不高兴的伤心事,下颌被他方才抹过眼泪的手指抬起,他故意在她唇边说话。
“惹你掉眼泪是我不对,我道歉。但是你这道谢也太没诚意了吧。”
他挑挑眉,修眉俊眼,更低更低地凑下来,呼吸似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