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碰了碰她没有泪意的脸颊,轻声说:“不想哭吗?”
她唇色发白,却抿得很紧。闻言只是摇了摇头,眉眼倦落地虚阖,恹恹地提不起劲。
半晌,她只说:“不值得。”
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孩子了。初弦不怎么想哭,也不怎么想提这些事情。
贺清越点火倒车,往她家开去。
六七点的光景,天气阴沉得仿佛能拧出一池冰水。初弦前额靠着玻璃,透明窗户凝结一层深冷水雾,她怔了一瞬,手指圈着色晕璀璨的某处光斑,机械性地重复打转的动作。
上了二环,道路骤然拥堵,他们被不上不下地卡了十来分钟,初弦才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坐直身,转脸看他:“不是说要去美国吗?发生了什么?”
前后不耐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贺清越稍稍调大音量,舒缓钢琴曲隔绝堵车带来的困顿感。他握住初弦搭在膝上的手,细致地揉了揉,过了会儿才说:“因为听说了应如斐回国。”
初弦轻轻地“啊”了一声,倒是没想是这个理由。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优势,不过是道听途说了一句,几乎不用过多思考,勒令已经起飞的飞机遽然回航。
车流煌煌,灯海连绵,亮如白昼。明红灿黄的灯光连接城头城尾,形成一个无法被打破的、闭环的圆。
这个时节的温度仍是有些冷,但车厢暖意融足,初弦低头揉着指尖,闷声闷气:“还好你来了。”
她这话使他莫名顿了下,贺清越面无表情地截去她的手,替她继续疏揉血液,一根根细白的手指摁过去,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
“为什么这么说?”他很有耐心,口吻也温和,像是阅尽人事的和蔼长辈,用劝哄的语气对她说:“难道我不来,你没办法解决好吗?”
“唔......”她迟疑地应了声,少时慢慢摇头,说:“应该是有的,但我不一定能做得很体面。”
贺清越好笑地去揉她脸颊。她这段时日太辛苦太忙碌,整个人清减一圈,掂在掌心里的手腕骨骼硌得他心脏生疼。
“为什么一定要体面?他们那样对你,你还能好好脾气。初弦,其实我真的、真的很生气。”
他眼底光影明灭,初弦怔然看过去,才发现他没有一星半点的笑意,表情冷如隆冬时凛冽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