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汉子哈哈大笑:“原来是贼狗的头子到了,甚好,甚好。”昂首挺胸,当街而立。
那名金国将官勒定缰绳,问两名金兵:“可是这两位侠士么?”汉语字正腔圆,一字一板,竟与汉人的说书匠无异。
青衣汉子一愣,凝视那金将,见他也不过二十八九岁年纪,相貌却与金人差异甚大,正疑惑间,那金将问道:“未曾请教尊驾名号。”青衣汉子大声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甘东张然便是我了。”
那金将略一思索,随即拱手道:“原来云雷手张大侠,久仰久仰。”语气颇为诚恳,全无一般金将的傲慢之态。
娄之英见到这人,只觉极其面熟,可是在哪见过,绞尽脑汁却也想不起来,见此人不似一般金兵那般蛮横,不由得暗道:“此人说话不卑不亢,只怕是一名劲敌。”
张然见他始终彬彬有礼,倒也不便再逞狂放之情,亦抱拳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金将一怔,道:“我么?我叫做阿兀。”阿兀是女真人中最为常用的名字,便如同汉族的“阿福、大宝”类似,最是寻常不过。张然听罢哈哈大笑:“阁下明明便是汉人,却穿金服,奉金命,吃金人的俸禄,这也罢了。大丈夫立于天地,又何必取个金人名字搪塞众人?这等欲盖弥彰,只会更加令人耻笑!”
阿兀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张大侠取笑了,在下的的确确是女真人。”
张然道:“你是汉人也好,金狗也罢,我要放了这车上的老幼,你待怎地?”
阿兀摇头道:“这些人是上头要的钦犯,小将官微言轻,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张大侠不要为难。”
张然骂道:“便要为难你这贼狗汉奸,你又怎样?”飞跳而起,举拳向阿兀头顶砸落。阿兀虽人在马上,却是丝毫不慌,伸手一格,将这一拳轻轻架开。张然一击未中,复又跃起,双掌直击,拍向阿兀胸口,右脚却斜斜踢向对方小腹,这一招叫做“雷奔云谲”,是他在江湖中立足的成名绝技,他双掌击向敌人,敌人势必举掌相抗,此时横加的这一脚便不易抵挡,当年许多江湖好手都曾败在这一招之下。
张然这一招使出,料想纵使不能将阿兀踢中,也必能迫他落下马来,哪知阿兀见他掌到脚来,仍是一动不动,右手伸出一指,直指张然脑中的“神庭穴”,只是这一指后发先至,似乎比张然更快一步。张然眼见他一指伸到,只怕双掌尚未拍到对方,自己倒先被其点中,急忙缩掌回格,他上身变招,飞出的右脚却不及收回,被阿兀左手抓住脚踝,轻轻向外甩出。总算他武功根基不低,人在半空,腰身用力一扭,已头上脚下换过位来,咚的一声,稳稳站在路中。
这一下不过在一瞬之间,但二人武功孰高孰低,众人心中早已明镜。阿兀赞道:“好功夫!”语气仍是平淡无奇,无半点讽刺之意。
那黑衣汉子忽道:“阁下如此身手,缘何甘为金人的鹰犬,做卖国求荣之人?”
阿兀转过头来,说道:“尊驾是谁?”
黑衣汉子冷笑道:“在下姓刘名豫。”
阿兀一愣,刘豫是有名的降金汉奸,靖康之耻后曾被金主封为伪帝,早被汉人引以为耻。阿兀脸上又是一红,说道:“尊驾取笑了。”
黑衣汉子冷冷地道:“阁下仍要在马上和我过招么?”不等对方答话,右手上扬,一掌拍向阿兀。此人天生禀异,手臂极长,身又高瘦,虽脚不离地,出掌却比常人跃起还具威势。他一掌便这么平平淡淡的挥出,招数远不如张然花哨好看,但阿兀却不敢在马上拆解,双足一蹬脚璒,跃下马来。
旁观百姓自是不知其理,娄之英却已明白,那黑衣汉子内功卓绝,这一掌已暗含内劲,阿兀人在马上,双脚无力可借,自然不敢和他硬接。黑衣汉子未等阿兀落地,变掌为抓,直取对方咽喉,阿兀伸手格开,两人拳来脚往,已斗在了一处。
娄之英越看越是心惊,暗想:“这二人可比江下三杰和白净空的武功高多啦,我若与他们相较,只怕是负多胜少。”他终究少年心性,每遇到武学高手,心中自不免总起攀比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