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娉眼睛一亮,道:“有这等事?他是何时患了这病的?”
韦拱低声道:“怕是我识得他前便就患了,我俩相识没多久,我便发现他有此症,其实这事不少人也都知道,只是从不在他面前提及就是了。”
虞可娉道:“多谢老伯提点,今日听闻老伯讲解本地风情,实在受益匪浅。”韦拱得他恭维,甚是受用,洋洋洒洒地走了。
虞可娉见天色已晚,便道:“娄大哥,今日便回去罢,我须早早歇了,明日只怕还要早起。”娄之英微感奇怪,但也不多问,自和她一同回到天柱山邵府。
邵旭与戎飞见他二人回来,忙问进展,虞可娉道:“眼下眉目不多,还要再多查探,邵大哥,淮南地界上,哪里的崇文院最大、藏书最全?”
邵旭道:“本地最大的崇文院,自是在庐州了。”
虞可娉道:“想来也是,明个我要去庐州一趟,要请邵大哥借我一匹快马,若在庐州有相识的能疏通门路,让我可在崇文院随意翻阅图书,那就最妙。”
邵旭道:“这有何难,我一会便写帖子,你带去送给府衙的许都头,让他帮你安排。”
娄之英道:“你刚刚伤愈,何必如此舟车劳顿,你要查何书,便列出清单,明日我去帮你取来。”
虞可娉笑道:“此去庐州当天便可来回,有什么劳顿?何况我要查阅的书籍何止上百,娄大哥便是雇辆马车,只怕也拉不来的。”
娄之英三人都睁大了眼,惊道:“你要查阅这么多书?那都是什么?”
虞可娉道:“也不知庐州崇文院的藏书全是不全,我想看的若都能找到,明儿个自会和几位哥哥说明。”
当夜无话,次日清晨,虞可娉便早早起床,备马北上庐州,娄之英放心不下,执意要与她同去,虞可娉拗不过他,只得答允。邵戎二人在府里等了一日,晚间过了掌灯,见二人策马而回,这才放心。
娄之英捧着三本书册,道:“我们在崇文院足足找了一天,才把这三本‘巨著’找了出来。”邵戎接过来看,见一本是《太平御览》地部第四十四卷,一本是《水经注》第二十一卷,还有一本则是《大唐西域记》。
邵旭道:“这些都是描绘地质风貌的书啊,和老翁的失忆之症有什么相干?”
虞可娉道:“若我所料没错,翁老伯所讲的故事为何如此离奇,在这些书中都能找到答案。”
戎飞十分惊奇,道:“愿闻其详。”
虞可娉道:“昨日我听翁老伯述说完故事,料想这不是他毫无根由的信口开河,当是亲眼所见,只是他丧失了记忆,许多情景混乱夸张,便想象成了那般荒诞的模样。我想通此处,当时心中便有了三个猜想,今日特去查验典籍一一印证。
一是翁老所说的天空之城和城内景象,他说城内建筑无砖无瓦,到处都是圆形白塔,又说此地寒暑变幻莫测,城周既有绿洲又有沙漠,这种景象,中土自是没有,但宋金国境之外,却有这样的所在。
当年女真兴起,完颜氏将契丹人打败,擒获契丹皇帝耶律延禧,契丹从此一蹶不振,大辽就此灭国,但耶律一脉却没有断绝,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率军西行,一路征战,在天山以西建立了一个好大疆域的国家,咱们宋人称为西辽。西辽幅员广大,除了随耶律大石西迁的少数契丹人和汉人,国中居民多以回鹘人、突厥人为主,那里和中土风俗大大不同,人人信奉回教,翁老所说的圆形白塔,那应该是回教礼拜功课的礼堂,叫做清真寺。回教教规,妇女出门在外须罩面巾,回鹘人、突厥人又都是鹰鼻深眼,是以翁老才把城中男女记成了那等模样,还说女人皆没面目。至于寒暑季节变换,那正是极西之地本来的风貌,我曾细细翻阅玄奘大师所著的《大唐西域记》,又查看了《水经注》,得知西辽境内有一座城,叫做察赤,此城建立在山腰之上,地处沙漠边缘,平日四野皆是绿洲,若有大风过境,便会变换景象,变成四周都是荒漠的沙城。这些奇景和风俗都暗合翁老的故事,因此可以推断,他所梦所记的并非臆想,而是亲历,只是那地方不在中土,是在极远的异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