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那棵杏树离此至少百丈,几有半里之遥,这巨弩射程之远,超乎想象,而黑火药威力之大,更是令人乍舌,说它是惊天利器,一点都不为过,心中都起了敬畏之情。胡布施道:“这弓弦若非高手,一般人是拉不动的,若是寻常士兵,需要四人合力,方能发射。女娃娃,现下见也见了,可还有什么好说?”
虞可娉道:“前辈,这巨弩的制法,求你教我。”
胡布施叱道:“这是我穷十年之智造出来的,怎能轻易授人?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学此作甚?”
虞可娉道:“你教了我大哥棍法,若他有天欺负了我,我便用这弩来轰他!”
胡布施对她这句玩笑嗤之以鼻,本欲一口回绝,可不知怎地,自从见到这个女孩,总是觉着无比亲切,不自觉地会联想起朱淑真来,此时见到她一脸哀求的模样,忆起当年朱淑真也是这般求他,央他不要独自出海远行,可是自己一意孤行,终是造了这件憾事,弄得两人各耽半生,想到此处把心一横,暗忖虞可娉一个女儿家,不过是看到情郎学艺眼红,起了争强好胜之心,这轰天弩学问颇为深奥,便跟她说了,只怕也是不懂,于是点头道:“你既然想学,我教你也非不成,可我只说半个时辰,你学不会,那可不能怪我。”
虞可娉喜不自胜,遂向他虚心请教,胡布施教了一阵,见她不仅极为用心,且对机括颇有根基,哪里如何嫁接、哪里怎样推槽,均是一点就会,不出半个时辰,便已全部学完。胡布施叹道:“想是老天布置,派了你两人来熊山寻我,将我两项绝艺全都学了。也罢,胡某一生没什么传人,你们四人与我虽无师徒名分,但也多少得我传授,我的本事,总算还能流传于世。老子这便去了。”
叶氏兄弟听他要走,大着胆子问道:“老人家,你……你要出山么?可是当初的誓言……”
胡布施把手一摆,道:“大丈夫行事当分缓急轻重,破了誓言又怎地,无非是老天罚我、世人笑我,可这件事不做,老子下到九泉也不得安心。”转头对娄之英道:“小子,这只如意棍送与你了,日后你用它扬善便罢,若是作恶,看老子如何待你!”
叶氏兄弟见娄之英得了兵刃,脸上都现出羡慕之色,胡布施看在眼中,又道:“你兄弟将这轰天弩抬回山洞,洞里家什繁多,送你俩几件也没什么,只是你们的刀剑功夫尚未到家,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再练其他,有害无益。我出去少则月余,多则半载,必会再回熊山,那时再好好调教你哥俩武艺。”
叶氏兄弟得他承诺,自是欢喜不已。胡布施虽打小传授二人本领,但因这兄弟俩疯疯癫癫,头脑不大灵光,他越教越不耐烦,到得后来,一年也指点不了几次,这回说出这话,其实颇有愧疚之意。当下众人将轰天弩放回山洞,重将石门封好,下得山后,胡布施自向东而去,娄虞随着叶氏兄弟又回到叶家庄中。
蒋韦见胡布施没有跟来,心下兀自惶惶,叶明见了他的窝囊模样没来好气,叱道:“蒋老弟,实话告诉你听,他老人家已经下山去了,不过你莫要怕,但有咱哥俩在,那些邪魔外道也不敢前来造次。”
蒋韦惊恐尤甚,看向娄虞二人,眼中留出求助之色,虞可娉笑道:“蒋少爷,你看我俩作甚,此间事了,我和大哥也该去了啊。”
叶聪道:“你们要去哪里?却不在我家住些时日么?”
娄之英道:“我们本就要去川西眉州,那是娉妹的故里所在。”虞可娉听出他话中含义,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绯红,叶氏兄弟却没这根心弦,拍手笑道:“好啊,可惜咱哥俩答应了蒋老弟护他周全,否则也跟着你们一起入川,岂不热闹?”
娄虞见天色正早,于是告别叶家众人,一路返回南漳县,在县城重又购了马匹,径直北上,穿过汉中,渡嘉陵江,转而向南,这一日来到剑阁,那已进入了川蜀之境。虞可娉渐闻乡音,心情十分愉悦,不住地给娄之英介绍川中风土人情,他二人在剑阁县里投宿饮马,吃罢了晚饭,信步在街上游玩,突听前头传来争吵之声,两人寻声看去,见有不少百姓围观,于是也凑上前来,原来是有两个汉子在街上拌嘴吵架,其中一个干瘦矮小,挑着一副扁担,看模样是个进城贩货的乡农,另一人则身高七尺,发色黑中带黄,满脸络腮胡须,生的极其魁梧,娄之英定睛一看,原来此人自己认得,正是紫翠庄的副庄主严久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