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沉默半晌,一开口声音暗哑哽咽,只唤了一声“何郎”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何瑾年后退半步深深弯下腰:“臣不敢,也请娘娘慎言,娘娘如今凤仪天下,过往之事,就不必再提了。”
“你在怪我。”皇后的眼泪滴落,晕开地毯上那一朵艳丽的牡丹,“怪我那日没去,对不对?”
“那晚,我是要去的,可是爹爹发现了,他将我关进沈家地牢,三日后,他们告诉我,你死了。”
“我没办法,对不起,我……”
皇后再也说不出话,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何瑾年艰难蹲下身,抬手笨拙地抬手为皇后拭去眼泪,却没发现自己也早已红了眼眶。
“没有,我从未怪过你,只是看到皇后娘娘如今过的好,臣不敢破坏。”
“我不好。”皇后抓紧何瑾年的手,近乎崩溃,“我一点也不好,我也不想当这什么皇后,我是沈望舒,只是沈望舒,何瑾年的沈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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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压抑着的内心,在见到何瑾年时再也压抑不住,向来冷静自持的皇后,抓着何瑾年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端庄大气的皇后,她是沈望舒,是年少时痛失爱人,被沈家家族荣耀献祭一生的沈望舒。
何瑾年反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
哭声渐渐停息,沈望舒擦了擦眼泪,问道:“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你的腿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何瑾年还是那套说辞:“我过得很好,这腿是年少轻狂时骑马摔断的。”
“骗人。”沈望舒道,“你根本不会骑马,再怎么年少轻狂也不会去骑马。”
忽然涌出了个不好的猜测:“你这腿,难不成是我爹爹和沈丘打的?”
何瑾年叹气,他怎么忘了呢,他是瞒不过望舒的。
“是,当年我是新科状元,也是新上任的朝廷命官,先皇正看重我,便是安永侯也顾忌着不能要了我的命。”
“那晚我没等来你,却等来了安永侯府的打手,他们打断我的腿,说你是要做王妃的人,威胁我不准再与你来往。”
他言语淡淡,说得轻巧,仿佛在讲述旁人的事。
那年何瑾年连中三元,正是人生最得意之时,先帝大喜,在凤鸣山设宴宴请群臣。
席间觥筹交错,他不胜酒力,便出了宴席,想着到凤鸣湖旁吹吹风,就在那里,他见到了那个如月般皎洁的人。
沈望舒。
她叫沈望舒,是安永侯府沈家的大小姐。
她很有才情,顾盼生辉,让人见之忘俗。
后来,他们定了情,何瑾年上门提亲,沈家原本都收了聘礼,可后来,晋王在沈府游玩时看见了抚琴的沈望舒。
一见钟情。
那日沈望舒在阁楼中抚琴,原本是为了给何瑾年听的,却没想到是她一生祸端的开始。
沈家将聘礼退回,还将上门的何瑾年打了出去,沈望舒欲与何瑾年私奔,相约城外西山脚下。
何瑾年在那里等了一晚上,却只等来了沈家的打手,他们将他打个半死,口中威胁。
那夜之后,他断了一条腿,拖着瘸腿去千泽县上任,本是前途光明的新科状元,却因着那条断腿官途忐忑。
何瑾年为官正直清廉,开始几年还好,可后来来了一位新的南州刺史,一切就开始变了。
刺史压迫百姓,苛捐杂税,南州民不聊生,他几次三番想越过州府报于上官,但被压着出不了南州,便是这一次,也是九死一生。
“若不是祈西悦公主救了我,我怕是要死在那个破庙里了。”
何瑾年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平静的面容上依稀有着当年的清俊风雅,仿佛刚刚历经生死大难的不是他。
沈望舒道:“当年是我不好,你现在身负重伤又于社稷有功,我帮你留在京城好不好?”
何瑾年轻轻摇头,却坚决回绝了她:“不,我要回南州去,南州的百姓还在等我,我也更熟悉南州的情况。”
他站起身拉开了距离,身子躬得很低:“皇后娘娘,前尘事已了,深宫里也是不易,望娘娘往后珍重。”
当年他们初见时,凤鸣湖旁,何瑾年也是这般躬身行礼道:“见过小姐,在下这厢有礼了。”
后来,凤鸣湖改名叫了月湖,那晚的风再也吹不进深宫。
沈望舒看着眼前人,抬手顿了半晌却还是无力地垂下了:“何大人也要珍重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