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后院的荷花池早已枯败凋零,水间游过几尾灵活的锦鲤小鱼为这池子增添点生机。
卫逐染凭栏而坐,向池子里撒些鱼食,鱼便簇拥着过来,前赴后继,波光粼粼下,锦鲤身上鱼鳞更加漂亮。
庆安小跑着过来,微微俯身道:“公主。”
卫逐染回过身,放下鱼食,用帕子擦了擦手,看向庆安问道:“如何了?”
庆安道:“郑旺醒后,打了大丫和韵娘,抢了您留给大丫的钱便喝酒去了。”
“但是……韵娘她并没有要来护国寺的意思。”
卫逐染眸子微眯,眼里看不出情绪,挥挥手便让庆安退下了:“等人来了再来禀报吧。”
空夏将手中的鲜花饼放下,不解问道:“公主觉得那韵娘是在装疯卖傻?”
桌子上还摊开着一卷书卷,上面正是韵娘的来历。
十三年前她疯了之后,就被她母亲接走了。
她母亲用六千钱将她卖给了郑旺,随后就抛下她带着钱去了西边,再没管过韵娘。
卫逐染道:“她是十三年前无忧公主府唯一活下来的人,怎么恰好就在那时候疯了?难道不可疑吗?”
她敲着桌子,沉静道:“她会来找我的。”
下午时候,卫逐染去大殿里跟着寺里的僧人念经,心里却总是不宁静,像是预感什么要发生一样。
晚些时候吃了斋饭,净手的时候问及明远村。
空夏道:“几个欲伤害公主的大胆刁民已经被处置了。”
卫逐染将擦手的帕子放下:“做干净点,我不想有人知道是我。”
空夏点点头:“公主放心。”
护国寺里的日子平静缓慢,卫逐染也沉得住气,这两日就随着僧人们念佛诵经吃斋饭。
她明白,韵娘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只有让她自己找上门来才能从她嘴里问出东西。
而她开出的条件——
只要郑旺还是那个死出息,韵娘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大丫。
这是韵娘唯一的机会,她会来的。
第二日夜深,圆月高升,月光打下来,没来由的一片惨白凄凉。
卫逐染所住的后院只她一人,祈西悦公主暂居护国寺祈福,住持自然封锁了护国寺,最近几日不放外人入内。
今晚韵娘若再不来,那就很难问出什么了。
不过回宫前,自己还是会帮韵娘杀了郑旺,就当是为了大丫吧。
“哒哒——”
木门被叩响,庆安的声音传来:“公主,韵娘求见。”
来了。
“让她进来吧。”
韵娘再没了之前痴傻的模样,她抱着大丫,颤巍巍将青鱼玉佩放在卫逐染面前的桌子上,满脸恳求:“求贵人救救大丫吧,我什么都答应您。”
她身上脸上全是血,怀里的大丫昏迷着不省人事,小脸上也沾着血。
卫逐染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丫怎么了?”
韵娘跪下去磕头,声音泣血:“郑旺那畜生喝醉了就打我和大丫,他这次……要将大丫卖进青楼,他甚至想……畜生,他是个畜生。”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卫逐染心里叹息,吩咐庆安去请个大夫来,让空夏将大丫抱去床榻上。
她扶起韵娘,亲自为她倒了杯茶:“先缓缓,你身上的血……”
韵娘捧着茶杯,手中温暖的触感唤回了点冷静:“我杀了郑旺。”
她看向卫逐染:“贵人说的话,可还当真?”
卫逐染心下惊了惊,看来韵娘身上的血应该是郑旺的了。
她点头道:“自然当真。”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当即便起身吩咐暗卫去处理郑旺的尸体。
卫逐染承诺道:“本宫之后会送你们去萧羽城,改名换姓,明远村的人找不到你,宫里的人也不会。”
“我在那里有些产业,你可以在我名下的产业做事,也可以拿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萧羽城便是卫逐染的封邑,境内的盐矿皇帝也全权交给卫逐染了,每年就光是盐税就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韵娘眼眸微垂,鼓起勇气道:“十三年前,我确实看到点东西,我也知道贵人想问什么。”
“那晚,皇上在公主府里,见了无忧公主。”
卫逐染手心攥紧,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胳膊微微颤抖。
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她恍然觉得,这背后的真相或许有些承受不了。
孜亚似笑非笑的脸浮现在脑海:“看来你的父皇也不允许所律之的孩子活着。”
庆安这时带了大夫回来,卫逐染一下子弹起身,长呼口气拍拍韵娘的肩膀:“不急,先去看看大丫吧。”
韵娘眼神始终黏在大丫身上,得了卫逐染的话,两步上前守在大丫身边,求大夫救救她的孩子。
卫逐染有些逃避似的出了屋子,微冷的空气吸进肺里才让她跳动的神思平稳下来。
空夏追出来为她披上披风:“公主是怎么了?”
她摆摆手道:“我没事,大夫怎么说?”
“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新伤叠着旧伤。”空夏也是心疼地垂泪,“还受了惊吓,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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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幸好护国寺就有药房,庆安已经去抓药了。”
卫逐染点头:“你去帮帮忙,让韵娘放宽心,一切等大丫好了再说。”
熬好的药喂下去,韵娘守在床边不时将大丫额上的帕子打湿再放上去,后半夜高烧才退下去,韵娘也不敢放松,一直守在床边。
就这么守了一夜,任凭旁人怎么劝都不离开,天亮时看见大丫醒过来才放心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空夏喂大丫吃了些粥,小姑娘受宠若惊,不自在地接过碗,安安静静吃完,才眨着眼睛问道:“谢谢姐姐,我能见见阿娘吗?”
空夏将碗放下,替她擦了擦嘴角,笑着道:“大丫别担心,你阿娘守了你一夜,去休息会儿,醒了就来看你。”
大丫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看看她。”
空夏劝了两句,禁不住大丫再三恳求,就带着她去了韵娘的屋子。
大丫轻手轻脚靠近,见韵娘睡中也皱着眉,于是抬手替她抚平眉间的褶皱,学着阿娘的样子拍拍她的背,轻声喃喃着韵娘从前哼的小调。
“阿娘不怕不怕,大丫一直陪在您身边。”
或许是熟悉的气息包围,韵娘眉宇间渐渐松弛下来,脸上带着安心,梦呓着大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