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宫里的气氛明显的紧张起来。有老一点的宫人,看了圣上如今的面相,便都在说圣上眉头舒展,皱纹消失,恐怕时不久矣。这么一说,越来越多的人有了同样发现,有的说圣上的人中越来越浅,也是几近消失,还有的说,圣上的龙足有了浮肿的迹象。——这一点是最直接的证据。当地一直有男怕穿靴,女怕带帽的说法。意思是人到了最后时刻,男的无名脚肿,女的头肿,那就是死期到了。于是,宫里暗潮汹涌,人们议论着,猜测着。议论最多的是圣上能否熬过这个年,甚至,能否熬到万寿节。圣上今年七十九了,按照当地的习俗,这是一个大寿,叫庆八十。当是大贺特贺。可如今距万寿节只有两个多月了,内务府还不见一点动静。这仿佛是印证了人们的猜测。有头脑活络的已经在为下一步的去路做打算了。就在这是,上头传下话来,今年是圣上登基的五十年整,也是圣上的庆八十大寿,正该举国欢庆,万民同欢。可是圣上体恤下情,不忍劳民动众,过于靡费。故将今年的登基盛典与万寿节还有三四皇子的大婚同时举行。
这也倒说得过去。因为不管是登基庆典还是圣上的庆八十大寿,这都得是最高规格的礼仪,宫里宫外都得花团锦簇,万紫千红。这还不算。从上到下都得有所表示,有资格的得挖地三尺搜寻宝贝,作为贺礼。没资格的普罗大众也得按人头纳捐聊表寸心。便是三四皇子的大婚,那比这个规格也差不了多少。如此几桩事合成一桩办,热闹不少看,钱还少掏一大半,百姓自然是乐意的,无不拍手称颂。也没人怀疑有其他。
只有很少人推算出圣上登基的年份应该是四十九年,而不是五十年。这都是有据可查的。便是圣上他老人家记错,内务府和户部的人也不该犯下如此错误。可偏偏从圣上到内务府再到户部都是如此口径,逐一向下传达。这,就有些奇怪了。如此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登基庆典,包括圣上的庆八十大寿,很可能都是幌子,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三皇子和四皇子成亲,而如此匆匆忙忙给三四皇子成亲,肯定还是跟圣上有关。如此自然就联系到了圣上的龙体。
圣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早朝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虽然宫里每日都通报圣上的病情,吃了什么药,用了什么膳,可人们心里还是不免猜测。如今再和此一联系,便知道圣上的病情远不似宫里通报的那样简单,是以才会如此突然的给三四皇子成亲。一则是完成为人父母的责任,再有,也可能是最主要的,是借此来冲喜,以度过这一劫。心里知道是这么回事,可嘴上却没人敢说出来。
说起来这个主意还是荣喜给出的。他眼见他的圣上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这时手下的人就给他出主意,说民间家里有老人久病不愈的,家里人就会给儿孙办喜事,以此驱除病邪。“很多人都被这样一冲,便好了起来。”手下人道,“圣上只要熬得过今年去,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定会慢慢好转过来。”
荣喜一天的伺候在圣上身边,是最清楚圣上的身体的,不相信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人,还能有起死回生的希望。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便将这个想法跟圣上说了,当然,只是提醒圣上,三皇子到了婚龄,是该成亲的时候了。圣上听罢,出神良久,才缓缓的说道:“也罢。……,说起来,应治也该是成婚的年龄了,便将他二人的婚事一起办了。若是守孝三年耽误了婚期,只怕他们会心生埋怨。”
“圣上!奴才该死!”荣喜慌忙跪倒在地,说道,“奴才并无此意。”
圣上只是缓缓摆摆手,“起来吧。只是需有个像样的理由,以免招致朝野不安。”
荣喜一番苦思之下,才想出提前庆祝登基盛典一事。
皇室的事情,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头号大事。消息一出,自是从上至下一片欢腾。尤其皇妃更是兴奋。要知道三皇子和绿冬可是她一手促成的,这其中虽不是过五关斩六将,但也是费尽了心思。如今终于看到他们修成正果,怎能不让她心花怒放呢?
礼物那是必须的。圣上登基盛典和庆八十大寿的礼品照例还是由应皇子操办,她只是负责三四皇子结婚礼物。她跟三皇子的关系自然不是四皇子可以相比的,可表面上又不能差太多,便只能是在绿冬这里做文章。各色顶级的丝绸十几匹,金,玉,宝石全套的首饰各一套。送给新人的首饰当然是要全新的,于是又重新打造。每天都是忙忙活活的。
紫玉跟随在皇妃身边,对皇妃所做之事都要再过手一遍。皇妃便笑她:“怎么?这么不放心我?怕我一孕傻三年啊?”
紫玉总是不自然的笑笑。皇妃觉得紫玉现在很有些神经质,以至于面相都变得紧张而不自然。便跟她说道:“你跟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你真不想嫁给撒子,或者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你只管跟我说,我肯定肯定肯定……,会给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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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一连说了三个肯定,配合着坚定的手势,以表示她对紫玉的支持。
紫玉又是那样的一笑,说道:“皇妃说哪里话。婚姻之事只但凭皇子皇妃做主,哪里会有什么隐情。”
“哦,我不是说你跟撒子有什么……,我只是说,……”皇妃看紫玉慌速的样子,以为是自己的话让紫玉误会了,要解释又嫌烦,便一摆手道,“哎!算了,不说了!反正你记住,不管什么情况,我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知不知道?”
紫玉眼眶一红,低下头去。
“好了好了。咱不煽情了。”皇妃忙说道,“你把这些收起来,我有些饿了,先去吃东西了。”
直看着皇妃出了门,紫玉还是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如今越来越喜欢这种状态,让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嘴唇微张,两眼无神,脑子里空空洞洞,一站就是半天。在这种状态之下,伺候皇妃,管教丫头,结婚,还有,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地狱里的来的人,都仿佛是别人的事情,离得她很远。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之中,她焦虑不安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姐姐!”
听到外面有人叫她,紫玉才回过神来。忙收拾好东西,出来。却不知道是谁在叫她。她站在门口四下看了一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正要回屋,一眼看见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一坨向日葵花盘,从二门进来。紫玉顿时像被雷击了似的,僵在那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