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梅一行人到了地方，她终于看见了自己许久未见的母亲。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看上去很干瘪。在景梅的印象中，她的母亲是有些胖的，可现在眼前的这个小老太太却是这样的干瘪、瘦小。景梅不相信，非要让阿龙推她过去看仔细。

“小姐，还是离远一点儿吧，我怕你受不了呀。”阿龙已经看到了景梅母亲毫无血色的脸，尽管她是闭着眼睛的，看上去也还是十分凶神恶煞，于是阿龙又把白布给盖上了。

在景梅的一再坚持下，阿龙还是只好把她推到冰冷的尸体边。景梅轻轻地掀开了盖在她母亲脸上的白布，轻轻地喊了一声：“妈……”

停尸房里特别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大家都不说话，也没哭，就连景梅自己也没有哭。景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哭不出来，她明明是伤心的，可在她眼前的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实的，就像一场梦似的。

景梅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尸体。她的母亲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地在那里头躺着，只是眉头有些许紧蹙，就好像有哪里不舒服似的。

“妈，你怎么了？”景梅又轻声问了一句。“她们说你死了，我才不信呢。你这不是好好睡着吗？”

“小姐，你可别这样啊，夫人她已经死了，你要清醒一些啊。”阿龙扶着景梅劝慰道。

“你胡说！你们到底安得什么心？还有，她怎么躺在这儿？还不赶紧把她带回去，叫大夫给她好好看看！”景梅一脸认真地说。

“啊？小姐，你说什么呢？”阿宽也走过来一脸诧异地问，但景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阿宽看了看阿龙，阿龙朝他挤了挤眼，摇了摇头。

“小姐，夫人她已经走了，咱们得让她好好走，你这样只会让她不安心的。”阿龙弯下腰，耐心地说。

“没有，她没走，她好着呢，只是睡着了。”景梅紧紧地握着母亲已经僵硬的手，静静地看着她不肯离开。

阿龙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走到一边找了个人问了问。“这位小兄弟，我想问一下，这人是怎么没的？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呢？”

“你是她什么人？”那人问。

“她是我们家原来的主子，她旁边的是她女儿。我们是陪她女儿一起来收尸的。你看我们小姐那样子，恐怕一时还难以接受，我就想问问她母亲到底是怎么走的？”阿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悄悄地递给那人。

谁知那人竟果断把烟给退回来了。“你这是干什么？拿回去。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看她女儿这样子，现在跟她也说不明白。她母亲是自己寻死的，看守所里可是看得很紧的，她根本没有机会自杀，也找不到工具自杀。是她自己偷偷摸摸地藏小石子，攒得越来越多。她每天吃一点儿，开始是吃沙子，然后就吃小石子，再后来就已经吃大块儿的石头了，这才被发现了。只可惜，已经晚了，渐渐地她人就不好了。她最后不吃不喝，没多久就这样了。”

阿龙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人，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你们赶紧把人带走吧。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你们也劝劝她女儿，人都已经走了，再这样也没什么用。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吧。”那人把门打开，示意阿龙他们赶紧把人带走。

阿龙转头又走到景梅身边，景梅仍然握着她母亲的手，嘴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姐，咱们该走了，咱们把夫人一起带走吧。”阿龙感觉景梅精神不大正常，但这也难免，毕竟她看见自己母亲的尸体在自己面前，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

阿龙一招手，带来的几个人便一起上前，准备把景梅母亲给抬走。可景梅死死地捂着母亲的尸体，谁都不让动。

“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要把她吵醒了，她正在睡觉呢。有什么事儿等她睡醒了再说不行吗？你看看她的脸色，一定是很不舒服，先等她休息好再说吧。”

景梅这话说完，大家面面相觑，想着小姐怕不是疯了，但大家又都不敢说话。阿龙想了想，还是得先把人弄走才行。于是他对景梅笑了笑说：“我让他们轻一点，绝对不会吵醒夫人的。咱们早点把夫人带回去，才好给她请大夫看病呀，你让她躺在这里如何是好？”

景梅抬头看了看阿龙，想了想说：“快，快把她抬回家，快请大夫！”

“好，小姐，那这事儿交给他们了，你先去跟我一起去办个手续，得盖章签字才能把夫人给带回去呢。”阿龙朝大家使了个眼色，大家便赶紧上前把白布盖上，一起把景梅母亲给抬了出去。阿龙故作大声地说：“你们先带夫人回去请大夫，我跟小姐办完手续马上就回来。”

景梅这才肯看着母亲被抬走，她催促道：“快快快，咱们快去签字盖章，赶紧回家。”

阿龙眼睁睁地看着景梅签了字、盖了章，景梅什么也没仔细看，匆匆地办完了手续。阿龙觉得很奇怪，景梅小姐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好像疯魔了似的。好在他出门前就已经问过大爷该如何处理景梅母亲的尸体，现在阿宽应该已经带着大家出发了。按照大爷的吩咐，他们要把景梅母亲埋葬在小镇边缘的一座山上。大爷特意交代了，说埋得越远越好，省得她的魂魄还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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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龙用轮椅推着景梅往回走，景梅在路上催了他好几遍，让他走快点儿，恨不能让他跑起来。阿龙嘴上应着，却也不知道回了郝家以后该怎么办。好在大爷在家里等着，到时候把景梅丢给他便是了。阿龙在景梅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唉……真是可恨、可悲又可怜，看样子，这个也好不了了，不是疯就是傻，这辈子恐怕也就只能这么过了。”

景梅好像完全忘记自己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想不起自己是出来干什么的。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看看母亲到底怎么样，大夫到底来了没有。

刚到郝家大门口，阿龙便看见大爷站在门口迎着，他背着手在门口站着，旁边也没有其他人。大爷看见了阿龙，便几步走上前问：“怎么样？”

阿龙点了点头说：“阿宽他们已经去了，我一个人送小姐回来。只是……”

大爷见阿龙面露难色，便把小英给叫了过来。“你推小姐进屋，我一会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