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请慢用。”

就在云牧之沉思之际，四位童子共同搬着一张双人席位来到他和齐临面前，桌面上摆着两双碗筷，以及足足十盘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令人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这两童子约莫八九岁，脸白的就像涂灰墙面，还打了腮红，笑容谄媚。

齐临和云牧之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坐了下来。

齐临拿起筷子，看着桌面上的诸多美食，却并没有夹菜——这玩意儿虽然看着好吃，但应该不是什么正常食物。

云牧之甚至连筷子都不拿。

“……”

起初，周围的上百客人和主桌上的红裙少女，都对齐临和云牧之的到来不管不问。

客人们闷头干饭。

吹唢呐和喇叭的乐队也唱响不断。

可随着齐临和云牧之久久不动筷，周围的咀嚼声和乐声也渐渐平息。

直至最终，上百张席位，上百个人，包括坐在最前边的红裙少女，此时全都停下动作，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齐临和云牧之，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庞，淡漠如水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两位客人，这菜肴……不合口味么？”

红裙少女拿起一张白布，擦了擦嘴角的油脂，朱唇轻启，声音柔媚。

齐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身旁的云牧之。

“乌漆嘛黑的，看都看不清，怎么吃？”

云牧之指着灯火通明的周围，睁眼说瞎话。

红裙少女顿时眯起美眸。

“我还是喜欢亮堂点的地方。”

云牧之解下腰间毛笔，捻决产墨，在桌面上妙笔丹青，转眼间一副《海上明月共潮生》水墨图就跃然桌上。

“月亮来咯！”

云牧之咧嘴一笑，右手虚抓，直接将桌面水墨画里的明月扯了出来，然后将这颗明亮发光的圆球，直接扔到了村庄的半空之中。

在场宾客纷纷瞪大眼睛！

“月亮？！”

“不！是精炼完毕的大量月华！”

“月华！”

“不准跟我抢！”

“我的！我的！月华是我的！”

“吼！！”

“嗷呜——”

一瞬间，群妖乱舞！

原本宴席之中的上百宾客，在“明月”现身之后，全都原形毕露，掀翻席位菜肴，化作一只只衣冠禽兽，有狗有牛，有熊有狼，有山羊有肥猪，先前给云牧之端桌上菜的两个童子，则是化作了两只黄皮耗子。

它们全都如同疯魔了一般，争先恐后地朝空中“明月”扑去。

不过位居首席的，却是一只鸡，这鸡哥踩着所有妖怪的脑袋，率先冲到了半空之中。

鸡哥展开翅膀，重重朝明月啄去。

“这鸡妖肯定修炼两年半了。”

齐临见此一幕，啧啧称奇。

云牧之则是有些疑惑他何出此言？

“……”

很快，继鸡妖拔得头筹之后，周围的上百只衣冠禽兽，也全都或多或少地抢到了些许“明月”的一部分，吃掉之后，兽脸上尽是满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然后就再没醒来。

因为它们在睡着之后没多久，呼吸和心跳就全都消失了。

自此，这场宴席之中还活着的，就只剩四个。

坐在主桌席位，神情平静，不动如山的红裙少女。

站在少女旁边，满脸惊恐的灰袍老者。

以及端坐在席位上，面带笑意的齐临和云牧之。

“早就听闻天元道宗有一玄妙道术，名为《画假成真》，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红裙少女看着齐临和云牧之，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本君没猜错的话，道长方才看似画月凝聚吾等妖类赖以修炼的月华，实则是偷梁换柱，将一味毒药藏在其中。

并且这毒药还具备相当强烈的迷幻效果，这才成功哄骗了这些无脑小妖们哄抢毒药、自寻死路……嗯，挺聪明的小手段，可是，两位道长，看见本君丝毫不受影响，是否有些意外呢？”

“没什么好意外的。”

云牧之神情淡然，平静道：“这七阶的迷幻坏血散，既然没法影响你，那就足以说明你的修为已经踏入七境巅峰了，而这个结果，早就在贫道的预期之中，既然早有预料，那自然就不会感到意外，其实比起这个，贫道更好奇的是，你既然不受影响，又为何全然不加制止，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小妖丧命呢？”

“因为他们今晚本就会死，道长你反而帮我省了功夫。”

红裙少女声音冰冷。

“哦，懂了。”

云牧之恍然大悟，轻笑道：“合着这是一场鸿门宴啊，你前阵子吃掉天元道宗派来的两名调查弟子之后，很清楚自己已经被天元道宗盯上了，所以就打算清算成果，将清水村百姓和麾下小妖全都吞了增长修为，然后遁逃外地避避风头，嗯，不错，是个理智的选择。”

“道长，你既然知道我准备再干一票就跑路，那你还如此镇定？”

红裙少女一边说，一边缓缓起身。

而随着她彻底站起，这场深夜宴席也彻底变了模样。

在齐临眉头紧锁的注视下，周围那一张张席位上的美味佳肴，全都变成了血腥无比的内脏血肉。

这少女面前的桌上烤全羊，也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婴孩残尸。

“你真的很该死！”

云牧之脸色阴沉，看着对面的红裙少女，眼中的杀意已经呼之欲出。

“呵呵，世道浑浊，该死的不一定会死，而那些自诩正道的，或许才会死得最惨！”

红裙少女捂脸低笑，弯下腰，身躯佝偻，摇身一变，就化作一头血红色的山猫，站在婴孩残尸之上，那双深绿色的竖瞳，在夜里泛起瘆人寒光。

“呵！”

见此一幕，云牧之摇头冷笑，“我道是谁，原来山中无老虎，竟是小猫称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