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光暖黄,寒凉的月色从他身上缓缓剥离,来人身着一袭军装从门外走进室内。
裴诚丰眼中情绪翻滚,笑着说:"七弟,好久不见。"
裴郁侧目看向他,"嗯"一声。
裴诚丰被裴郁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一噎。
"混账东西!怎么跟你三哥说话呢!他是你哥!"裴老爷怒道。
裴郁:"江城军中不论亲疏,纵使是手足也如此。三哥不过是团长,见我不应该叫一句长官么?"
裴老爷:"你!"
裴诚丰脸上笑意僵硬,缓声道:"没事,小郁说的也对。"
裴老爷气得眼前直晃,裴诚丰扶着他坐回椅子。
安置好裴老爷的裴诚丰道:"小郁从国外回来后就是不一样,模样俊俏了不说,身量也高了不少。"
裴郁:"许是国外的餐饮还算合胃口吧,嗯……这茶不错,应是三哥带来的吧?"
裴老爷听裴郁此言,脸上多了些笑意:"没错,正是诚丰带来的,我一向喜欢这回味绵长的普洱,往日里念叨久了,你们这些小辈的离得再近,也没人家诚丰有心!"
裴诚丰道:"哪里哪里,爹喜欢就好。"
裴郁抿一口杯中的茶水,声音缓缓:"是啊,三哥远在军营之中,整日里忙于军队训练,行军打仗之际,仍可以关注到府中的细枝末节,确实细心远胜过我们。"
裴诚丰乍一听裴郁这话本来神色还自如,待裴郁尾音落下后,他倏地反应过来裴郁此话中的若有所指。
茶杯中的热气蒸腾,不远处裴郁的眉眼笼罩在丝丝缕缕的白雾中,一举一动恍若艳鬼。
裴诚丰登时面色一僵,扭头看向裴老爷。
裴老爷带兵打仗久了,虽然是个粗人,但小辈的那些心思在他眼里还是不够看的。
因而在裴郁这话说出口之后,裴老爷很快就明白了不对劲之处。
如今时局不稳,裴诚丰乃是陆军团长,按理说此时情景,应当是一心扑在战事上。
然而他却可以清楚地知道裴老爷喜欢什么样的茶叶,甚至是江城今日清晨才登报的新闻……
裴老爷的眼神幽深地落在裴诚丰身上,叫裴诚丰浑身僵硬,嘴里的话都没能再说了。
裴郁只是四两拨千斤地提过一嘴就没再说。
裴诚丰也就不好再说裴郁那登报的新闻。
短暂的沉默之后,裴老爷叹口气,道:"小七啊,你岁数也不小了,你三哥如今膝下都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你也该打算打算了。"
裴郁笑一下道:"三哥不是已经把新闻拿给你看了么,我有要娶的人了。"
"那是个戏子!还是个……是个男人!"裴老爷一拍桌子,道。
裴郁:"他是南淮秦家,爱国人士秦老爷的小儿子,不是戏子。"
裴老爷拍案而起:"那又如何?如今形势下,多少今天脑袋在脖子上,明儿就挂在城门上的了!他之前是什么少爷,什么身份,都不耽误如今他是个戏子!"
裴郁抬眸,看着裴老爷:"我要娶他,他就是秦家的小少爷,司令部的人都会迎亲,明儿的新闻也会这么写。"
"你!荒唐!!荒唐至极!!"
裴老爷猛然上前几步,掏枪指向裴郁。
裴诚丰见状豁然起身:"爹……"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跪下!"裴老爷扭头怒目而视。
行军多年,手下有数不清人命的老军官,这样怒意下吼出的一句话,登时便让裴诚丰脸色苍白,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而被裴老爷用枪指着的裴郁,缓缓放下茶杯,起身看着裴老爷。
倏地,裴郁抬起手握住那把枪抵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裴郁身体前倾,在裴老爷的注视下轻轻挑眉,语气微扬:"裴总司令,我所言是对你参加婚礼的邀请,而不是商量。"
裴郁黑白分明的眼底闪着寒光,淬满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