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别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的感觉不好受吧?”
这句话如魔咒在秦冕耳边萦绕,血洗林家那日他就站在屋子里,文礼叔关照过,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让他不要去看。
可是他又岂能做到不去看?那些都是他最亲的家人,足足三十四条人命,随着刽子手们手起刀落顷刻间地上血流成河!他之前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现实中的“血流成河”是那般触目惊心,每一滴血都好像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一样,他感到寒冷无比。
那些日夜陪伴的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天人两隔,他独活下来又有何意义?他想要夺门而出的一刻文礼叔拉住了他,含泪告诉他:活下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命,你还背负着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你更要努力活下去。
他的胸口仿佛压着一座无形的山峰,父亲也说过一样的话,说他是全家人的希望,说他的未来一片光明,可是父亲却没告诉他,无人见证的光明,他即使拥有了给谁看?
那之后的无数个日夜,他都被那些枉死的幽魂牵绊着,闭上眼睛,随时都可以感觉到他们还在耳边欢声笑语,只是现实里,却再也听不到了……
从王府出来,一阵凉风袭来,吹散了先前的阴郁,天空渐渐飘起雨来。
他如今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宁忆微弱的喘息声,他叫了好几次他的名字,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已许久没有感受过恐惧与彷徨,可如今带着他举步维艰的逃离地狱,那种无法掌控的恐慌再次从四面八方而来。
若两人就这么走回去,恐怕到天亮都走不到衙门,他必须赶紧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思来想去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岁岁的家,于是不等宁忆答应,他就带着他往仵作家里走去。
前几日被宁忆赶了出来的岁岁正趴在烛光下研究针灸,师傅光着膀子坐在一边,岁岁不准他去睡,说是扎完了这几针再让他睡。师傅很是郁闷,他一手将这丫头拉扯大,现在这丫头为了给别的男人治病就拿他当针灸的试验品,几日扎针下来,别的没什么,他胃口倒是大了很多,腰围也比先前粗了一圈。
“糟糕……师傅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岁岁发现自己扎错了一针,内心焦躁起来,师傅为了逗她假装晕过去,殊不知他假装晕倒的那一刻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岁岁立刻放下医书去开门,他只能自讨没趣的直起身子,还问:“这么晚了,谁啊,别乱开门。”
随后就听到岁岁大叫起来,他像刺猬一样跟了过去,只见风雨中走来的人竟然是秦大人与宁护卫,一时间他比岁岁还要迷茫。
“怎……怎么了……”
“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们,他受伤了,回衙门的路太远,我先把他放在这里,我出去找大夫过来,不知你们现在是否方便?”
岁岁吃惊到捂住嘴,恨不得把头点到地里!
“当然方便!快让宁大人躺下来吧,师傅你赶紧去找大夫,赶紧啊!”师傅愣在原地,朝她眨眨眼,言下之意是:丫头,你师傅我身上可都是你扎的针啊,你不给拔就算了还让我去找大夫?
岁岁急得六神无主,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边的秦大人开口了:“师傅身上还有针,我去找大夫,你们留下来看着他,除非我回来,否则谁来了都不要开门,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