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便目光一锐:“聂老板,关意的弟弟若来找你,多半是为了给他哥哥复仇。他既如此恨你,又怎会在临死之前告诉你——我们可能要来找你?”
“倘若这话不是他告诉你的,他是否还活着?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我端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他确实性情桀骜,可一个像他那样的用剑高手,也知道在更高明的剑法前,他必须认赌服输。”
“这样的人,不服气则罢,服气了就是真的服气,他死得心服口服,临死前告诉我了一切。”
“即便他不说,何家村的案子也早已在镇上传得轰轰烈烈,我也早就听到关于你的传闻。你是肯定会来找他的。”
梁挽眉头一皱,另外三人却是目光震动万分,似乎犹疑不定,其中的李漾更是眉头抖如几条黑虫,怒得中气充沛、叫得声音洪亮!
“我不信你!”
“我们三人都见过他那悍烈无比的绫光剑法,他虽是关意的弟弟,剑法却比关意还收放自如,更是要高上几分。且关意对梁挽说过,聂老板当初是以暗算的手段杀了他哥,你莫非也暗算了他?”
……我是小关的时候你老骂我,我是聂老板的时候你就夸我,你是粉还是黑啊?
我淡淡道:“你见他杀人的时候,他身上有伤么?”
李漾沉默片刻,道:“他那时没有受腰上的伤……”
“你觉得一个受伤的剑客,我杀起来很难么?”
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连梁挽也变得目光沉重起来。
他盯着我的人也盯着我手中的剑,冷峻的面上几乎没有了任何洋溢的笑。
“就算小关腰间有伤,也非常人可杀,就算他被杀,也必定给对手留下巨大的伤口。”
“聂老板看上去却没有受任何伤,恕我无法相信,你是如何轻易地取胜于他?”
这家伙总算问到了关键的问题。
我却不看他,只看向李漾,慢慢道:“你方才说,他的剑法很是悍烈?”
李漾点了点头。
我淡淡道:“你把你的刀给我看看。”
李漾皱眉:“凭什么?”
我以一种天经地义的笃定语气道:“我想看什么,我就要看到它。”
这种骄横的语气几乎已经到了无视其他所有人的地步。
李漾面色一搐,满面震惊且愤怒地看着我。
因为他似乎看出,我居然比关意的弟弟还要傲慢!
小关的傲慢无非是桀骜冷酷,我的傲慢却是浑然天成的傲慢,傲慢到我自己都不觉得这是傲慢,而是自然界该有的道理。
若非梁挽拦着,他几乎恨不得冲上来踢我一脚,打我一记了。
可最终,因为梁挽的目光鼓励,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把那把赤如血池的怪刀子,一分一寸,慢慢悠悠地从刀鞘里抽了出来。
然后他发现,我虽叫他抽刀,可我根本看也不看。
连施舍的眼神都不给一下。
我只专注地看着手上的这把八面重剑。
这种无视比刚才的命令更为傲慢,只叫李漾十分愤怒,忍不住加快了抽刀的速度!
就在他抽刀抽到过了半的时候,我忽然出剑!
没有任何预兆与警告,我是直接当空劈了下去!
这一剑劈山裂石而下,其中卷出的剧烈劲风儿像在树叶间呼啸而过!
李漾大惊之下,直接把赤刀提空往上一挡!
“嚓”地一声。
他的刀身若无其事,可刀柄被削去了一截!
祝渊背后的船桨少了一小节。
秋碎荷足尖前方的土被削去了一截乱草。
只有梁挽。
他此刻已落在了树的顶端,而他原来所处的位置,多了一道剧烈如巨兽爪子般的凹痕。
只因刚刚那一瞬,我手中这一剑像怒涛冷山似的掠空而过,如同巨人的手掌一般拍去了赤色刀身的一截,刀身碰了它就像成了一块儿铁做的豆腐,然后如弯月一转,绕到祝渊背后削了一点船桨,船桨碰了它就似是一块儿流动的液体,剑身又点劈到地,剜走了一截干草,而那几乎是擦着姑娘的足尖而过的!
最后剑转向梁挽,却是毫不吝惜,百般用力地一剑当头劈下,若非他拧身一躲闪得及时,这劈山裂石的一剑就要把他从头到尾劈成两个半!
而这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一个瞬间完成的。
做完这一切后,我坐回了我的小板凳,往八面重剑上倒了一些水,拿着一卷麻布抹去了上面的碎屑,仿佛这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嘴里,也依然是那句平淡的话。
“你方才说,他的剑法很是悍烈?”
李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秋碎荷心有余悸地看作离她的足尖极近的光秃秃的地面,而祝渊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那一根身经百战的船桨。从不变色的梁挽陡然变色,以一副无比凝重的目光看向我。
几个人的表情好像都在问——剑居然能这么用?
能把剑当成刀和斧子一般地用?
这一剑之威,竟是悍烈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