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云慎曾说过的那句话又在她心中响了起来。
“如今世间修道之人无几,你身怀异法,正如那抱金过市的稚子,容易为人觊觎,寻常不应当显露于人。”
哪怕是刻意着了青袍的李畴,在这样紧急的时刻,恐怕也不能这样在一瞬间里凭空跃过这两台之间的层层目光。
然而何誉就在她面前,那当空砸向他的金杵背着光,于是那耀眼的反光便也直直刺入陈澍眼中,刺得人几乎不敢眨眼。
万里无云,天边绵延的山影,映着浅浅的金光,同这十个论剑台,一圈一圈的泛开的看客观众一齐等着这一杵的落下。好像这已经是理应的、既定的、顺理成章的事实了,只差被人书写在纸上的最后那一笔。
说时迟,那时快,陈澍侧头看了眼还沾着滴滴血迹,已被她抛开的鞭子,心里一横,又扬手抓了回来,紧接着把一端往南台地上一掷。她自己抓着另一端,纵身朝北台,头也不回地一跃!
跃过这两台中的间隙时,陈澍始知并不是秋风和缓,原来是这十二个论剑台,数个拔地而起的看台,把烈烈秋风都尽数挡了,当她掠过两个论剑当中,甚至感到这风刮得皮肤有些钝痛。
她跃至半空,身后的鞭子也被她方才用力的一掷,落在了南台之上。下方观众瞧不清楚,台上崔峰却是瞧得分明,面上尽是愕然——
陈澍这狠狠一掷,对准的不是旁的地方,正是一轮之前,李畴在南台上划出的裂痕!
只见那长鞭染血的一端,在这一掷之下,灵巧地钻入缝中,又被死死卡住,可好陈澍正在半空之中,距北台只半步的距离,身体已不自觉地下落,眼看要掉下台去,只这么从容地一扯手长鞭,藉着这股力道稳住身形,又一踩那论剑台的沿边,再一跃,轻巧地落在北台之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竟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北台二人,一个全神贯注地进攻,一个已呆住了,都不曾发觉,但台下看客可不是瞎子,哪怕看不清陈澍这飞快的动作,也能瞧见她身影自南台飞起,不过一眨眼,下一瞬间便落在了北台,于是台下更是惊呼声不绝,好些人抚掌高呼,连那执铜钹的,也看呆了,手里不觉地一松,失手将两瓣黄铜察子一击,发出一声响亮的清鸣,就这么紧跟着陈澍的脚步响起!
就在这响声起又落的时刻,陈澍向前奔了两步,仍是不曾赶上,眼见哪怕是她也来不及挡住这何誉对手的一击,咬咬牙,那长鞭还在她手中,铁臂一般的手狠狠一扬!
崔峰把她的动作瞧着眼里,此时也顾不得他手心那点破了的皮了,伸手直道:“不要!”
但他还是喊晚了一步,或者说,哪怕他喊的不晚,恐怕也不能单靠这两个字阻止陈澍。
只见陈澍动作大了,手心也被这长鞭勒进肉里,只这回不似方才崔峰那样,她这一扬,非但没伤到自己,在大力之下,只听得一声撕拉细响,这长鞭更是就这么被她猛地扯断了!
不论那头崔峰如何扼腕叹息,且说这断掉的一截短鞭,由着陈澍的动作,一点不停地朝着那金杵而去,正正好好,在金杵堪堪要击上何誉前额时缠上那金杵,蛇一般灵巧地绕了两圈。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圈,这样细的鞭子,末端还露着方才被撕开的痕迹,却当真死死裹住了这金杵,教那雷霆万钧之势也突兀止住了,这样诡谲地停在何誉的额前,再不能进分寸。
此刻,从阎王爷前走了一遭,何誉才惊出一身冷汗,那钉死在台上的腿仿佛又有了几分力道,他终于找机会侧身闪开。于是陈澍手中那鞭子也随即松下,由着那金杵重重落下,击在地上。
好险这人手上功夫平平,至少不似李畴那样,把论剑台砸个洞出来,不过是发出一声闷响,整个台轻微地震了震。
他被陈澍如此阻挠,本就惊怒,又干看着何誉从手下逃离,自己只能击中论剑台,更是怒火中烧,再一看陈澍在场上一副浑身正气的样子,怒道:
“你方才不还说你二人不曾打算了联手么?!”
“我是这么说过了。”陈澍道,也是心中有气,忿忿地拿着鞭子指着那人,“可谁叫你在旁人不注意时偷袭,还下死手的!我这是联手么?我这是救人!”
“谁下死手了!”那人矢口否认,道,“人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你凭什么污蔑我下了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