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有几人应声落水,却也有更多的人只站在看台上观望着,佯作不知,陈澍回头望向沈诘,瞧见她也并未下水,而是转身拎起了刘茂的领子,恨声道:“你的兵呢?你就干看着!”
“巡城的将士此刻也大都自身难保,至于城墙上守城的,城外营中休整的,就更不能调了。”刘茂道,“况且这巨洪之中救人并非易事,我知沈右监心急,但这洪水来得蹊跷,未必不能是有心人意图……”
沈诘听到一半,大抵也知刘茂言下的推诿,冷哼了一声,竟也不再争,回头看向那武林盟主。
那武林盟主虽也是浑身湿透,却比刘茂看着有风骨多了,不等沈诘开口,便一拱手,不顾面上被洪水浇过留下的泥沙,道:“方才已然有义士跳下去救人了,那道白袍义士就是碧阳谷少谷主……自然,我武林盟也当作表率。”说罢,也是一脱外袍,往水中跳去。
他这一跳,不止武林盟中的几个人,连几大门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咬咬牙也冲着黑着脸的沈诘一拱手,“扑通”地接二连三跳进水中。
很快,便有水性好的真救了人出来,托着那些有幸得救的人往论剑台和那些亭台楼阁上送,眼瞧着沈诘面色稍缓,甩掉已被她撕破的朝服,也打算跳入水中,那刘茂又沉沉地开口,道:“洪水未去,此刻救人,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右监大人贵为天使,想必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吧?”
“怎么,此刻不救人,难不成你指着天神降世,替你挡住这漫天江水?”沈诘反问,说罢,也不再理那刘茂,当真纵身跳入水中。
徐琼惊惧至现在,大抵才被沈诘这一跳所震动,回过神来,转头,颤着声同陈澍道:“不如我们也……”
“我再借你剑一用。”陈澍说。
“……什么?”
但陈澍再没空应她,而是一个起身,在论剑台上数个震惊的目光下一跃,不是朝着论剑台下的江水,而是往空中,往那两边山脉不曾挡住的天边,往洪水来处飞去!
——常人做不到,但她不一样,她是剑修,是天虞山第八代掌门,干钧剑的小弟子陈澍!
陈澍这一跃,踏着洪水中仍露出的几个屋檐一角,如履平地一般,几个起落,很快从众人的视线尽头消失。
论剑台是在城的正中,陈澍飞奔而去,踏着风,很快到了她们入城的渡口处。只见原先严整有序的码头早已被淹没,潮水接着大江,比城内还要高几分,汹涌几分,水面上漂浮的不过是些尸体木桩,被一道又一道更急的浪头又打入水底。
城门上守卫的卫兵也大多死的死,撤的撤,与城中的哭天喊地相比,这城门口安静多了,甚至听不见哭声,只有水不断拍打城墙,又蓄聚起来再度冲向点苍关的浪声。
一遍遍的,教人骨寒。
陈澍立在城头,飞身去捞起了两个已几乎没有呼吸的守卫,又看向那远方,那一线天的尽头,断壁的背后,又有隐约鸣声响起,她把那两个守卫往地上一丢,屏息,一眨眼,果真有比方才还要急的巨浪从江上而来,其势难当,转眼就冲到了城门口,朝她兜头打来!
她深吸一口气,脑中过了一遍师父给她干巴巴念过的那几个口诀,剑中融入灵力,一甩,纵身朝那浪头飞去!
下山多日,这是她第一次无所保留地把浑身修为尽数释放出来,以剑为引,那澎湃的,无形却又庞大的灵力喷涌而出,与冲向点苍关的洪水正面迎上,二者对冲。洪水毕竟势大,而陈澍只一人,她不由地后退了半步,勉力稳住身形,竟真把这铺天盖地的洪水挡在了关外,一滴也不曾突破这屏障!
然而她灵力有限,这一挡,水势不仅没减,反而接着那下一波到来的浪头,汇在一起,越涌越急。眼看浊浪翻起,再度朝她扑来!
哪怕是陈澍,也没了法子。她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只更奋力地往外送着灵力,躲也不躲,就打算这么赌上一把——
正在此时,一点几乎微不可察的法力汇入了她这庞大却也无序的灵力当中,四两拨千斤地,把这些灵力俱都拧成了一股绳一般,使那漫天的洪水也冲无可冲!
这是有人用了符菉!
陈澍自然也察觉了,回身望去,只见城门口一个楼阁间闪过一个身形,看着竟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记不起来。
很快,那些山洪无法涌入城中,这最后一个浪头也被挡住,于是顺着那点苍关原本留着的船道往下游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