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澍自己更是明白,毕竟洪水来时,她正在那论剑台之上!
除却最开始的那个浪头,这论剑台确实在滔天的洪水中屹立不倒。其上众人,包括那些观赛的看客在内,只要不是脚下失稳掉下高台的,更是个个安然无恙。
“我懂了!”她惊呼一声,不觉夹紧了胯/下黑马,往前蹿了一小段路,她又勉力回头,完全不在意地冲着沈诘道,“这人选了论剑大会的当日,为的就是洪水之中,能保那论剑台上的人无虞——不对,但这又怎么和刘都护联系在一起的呢?”
“我方才不已经同你说了么?”沈诘笑着道,“这营丘堰距点苍关一日的路程,而论剑大会的日程、安排,都是没有定数的,哪日多比了一场,哪日延后了一场,都只能看那台上比试之人的心情。就说你与徐琼这场比试的时间,也是前两轮比试结束了,才定下的时间,更要等到当日一早才张贴在城中。虽说每年大抵都在正午开场,却也不是没有特例,此人以论剑台保人,可见其性胆大心细,肯定是数着时辰确定了,才会派人去破坏那大堰。若这背后之人当真是为此挑的这日来行事,那么此人必须在当日之前得知消息,派人去行事,其消息灵通,可见一斑,这是其一。
“再者,这人所谋甚大,又阴险毒辣,若是不惜淹了整座点苍关也要得逞,这样的人,往往嫉妒自私自利,当日那论剑台上站着的,他费劲千辛万苦也要保全的,恐怕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山道又钻进了两座峻岭的夹缝之中,天边仍是澄澈的,只是那山峰的巨大阴影落下来,打在另一面的山上,划出一道曲折又分明的边界来,也罩着这山间小道聚了些许寒意。陈澍呆呆地想了一会,不觉地自言自语道:“论剑台……洪水……也就是说,但凡此人是特意选的这个日子,他本人八成就在这论剑台上,譬如刘都护——”
她抬着头,和沈诘对视,又想了半晌,皱着整张脸,有些犹疑,又有些惊慌地慢慢把手中马鞭往回指。
“——譬如我?”
这下,沈诘当真是被她逗乐了,不过一眨眼的愣怔,便捧腹笑了出声,也拿马鞭指着陈澍,只是笑得太辛苦,口中一句话也说不真切,于是就这么干干地指着她,指得陈澍也有些恼怒了。
“……又怎么了!本来我那日就在论剑台上,我还是上台比试的那个哩!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那作乱的幕后主使,可我这不是好心同大人开诚布公么!”
这话一出,沈诘又笑了一阵,收起马鞭,抚了抚自己胸口,才勉强稳住声音,道:“我且不说你这初到点苍关,相识的几人中,恐怕也就只有严骥那小子在这几日出过城,能指使得动什么人来为你跑腿做脏事,单说这始作俑者所选的日子,便可知其定是在前几日不曾来这论剑台之上——我问你,你若是那元凶,为何不选第一轮,第三轮前几场,偏偏要选这最后一场,你就能笃定自己能打过其他各大门派,闯入这决战么?”
“原来如此!”陈澍恍然,张着口仰了仰脑袋,把发尾甩得有如马鬃一样漂亮,又纵着胯/下黑马往前遛达了一段,自顾自地细细琢磨了好一阵,才猛然回头。
大抵沈诘也是以为她还有正事相询,抬头朝她望去,扬了扬下巴,却听得陈澍脆声回了一句:
“但我可是真有把握能拿第一的!”
——
“刘茂此人,无利不起早,今日竟抽空来送沈大人,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是有些奇怪。”云慎面上神情不变,谨慎道,“像是早知道沈右监今日要出行一样。”
“不,也不一定是早知道。”何誉道,和身旁那个往另一城送信的人对视了一眼,道,“或许是不知道沈大人要不要出城,但生怕沈大人真出城去查看了,所以才来相送,就是为了确认。”
好巧不巧,他身旁的送信人也是个熟人,正是那日被陈澍抢了斧,平白无故把手中大斧丢了的孟胥。好在那论剑大会虽然中断,众人忙于救灾,可琴心崖却是爽快地认了输,陈澍虽不曾见过她得来的那些金银珠宝兵刃,尽数推脱给何誉了,但这光是银钱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何誉再替她补给那些丢了剑、丢了斧的。李畴臭着脸不曾要,但孟胥却是乐呵呵地接过了,如此说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结了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