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严骥手里也不停,把正在看晕倒那人情况的李畴从地上拔起来,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骂了他一句“你闯的祸”,就把他推到了陈澍前方去,又道:“——看见此人了么,这便是碧阳谷少谷主!是他给我们的线索,碧阳谷门下弟子也俱能作证,不知你们……”
李畴身影虽说不上多宽大,遮个陈澍也是绰绰有余。他被这么一推,挡住了陈澍的大半个身子,对面几人顿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回了话。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那碧阳谷少谷主我也是见过一面的,他来寻人的时候,一袭白衣,行事磊落,哪有这样灰头土脸的……”
那李畴,顶着一脸的灰和泥,虽然心下恼怒,无奈此事确实是他要同陈澍商议,进而捅出的篓子,于是也只能闷闷咽了这口气,接话道:“……确实是我,我乃碧阳谷李畴,因为前两日觉得蹊跷,今日才寻人来瞧上一瞧——不知你们是奉了谁的指令,为何来此蹲守的呢?”
陈澍初尝“胜果”,还当是自己同人辩论的技巧又长进了,从李畴身后又探头出来,颇有些跃跃欲试地再度开口。
前面的李畴瞧不见她那动作,只看见那几个兵士正商量着准备再回答时,其中一个人的眼神往这边一瞟,顿时魂又被吓没了,拦着其他人又往后退了退。这下李畴不看也能猜到是陈澍探头出来了,也没转头,就这么一拦,果然缓住了那几人的胆怯,旋即便听见有人试探地答话。
“我们……我们是经了刘都护的指令,才来此蹲守的……这,都护也不曾同我们解释过要捉的的是谁……”
“刘茂?”李畴眉头一皱,念了一遍这两个字,于是连他也拦不住陈澍了。仿佛是见了兔子的鹰,陈澍立刻从李畴的身后整个儿窜了出来——
“真的?真是刘茂?——你们既说不清楚,那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把我们抓过去,我要问个清楚!”
说着,她还主动把手举起来,示意那几人可以把她拷走了。可方才那样的气势,那晕倒的人还躺在尸体当中呢,就算此刻她装得再无害,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再灵动,也只会教那群士兵觉得恐惧了,更是一步也不敢上前了。
严骥笑着,拍了拍陈澍的肩膀。
“你看你,失手把人弄昏了,”他晃悠到二人身侧,一手揽住一人,道,“现在谁还敢上前‘捉’咱们?”
“那是我失手么?”陈澍越发委屈,直道,“就算我是有一分的错,那晕倒,明明因为是他自己不经吓,这么快就晕死过去了,我还没动手呢——怎么能怪我呢?!”
——
“确实不能怪三位侠士。”刘茂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书信丢到面前堆成山的书册当中,似乎又花了些时间平复心情,才挤出笑脸,起身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了,不曾顾及到这城中还有不少的能人异士,我那些个兵,躲得再好,也是会被发现的……”
“依你这说法,”严骥道,“可见这些人确实是奉了你的命去看守那一堆没人要的尸体……为的是什么呢?”
刘茂一顿,缓缓道:“……此事实乃我所查的要事,恕我不便透露。”
“不需要你透露。”李畴道,他脸上的黑灰仍旧那样印着,可不正是陈澍那齐刷刷的两道爪印一般的痕迹,在烛光下分外明显了,惹得一旁当值的军士都偷眼来瞧,严骥也嘴唇微动,似是在憋笑,只他自己还拉着脸,勉强撑起原先“少谷主”的气势来,道,“你就当是我们在城外捉了几个可疑的士兵,因此找上门来,麻烦都护给个说法,不过分吧?”
“……此事牵扯几日前的洪水,”刘茂看了李畴一眼,默了半晌,方道,“不是我不愿意给几位一个交代,而是这事情尚未查清,我自己都还是云里雾里的,如何能同诸位交代清楚呢?”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烛火被风拂过,仿佛晨光熹微,那光线也在室内忽明忽灭地动荡了一阵,连带着众人投在墙上的模糊身影也忽高忽低,明明那烛火已是极旺盛了,却显得这逼仄的一间书房分外阴森,连那从窗口倒灌进来的风也带着丝丝缕缕分明的寒意,陈澍突然开口。
从方才进门到现在,她都一反常态地沉默着,直到这一刻。